我同意领养小孩的条件，是不再喝那个所谓对身体好的糖水。

因此，我的伤势也开始渐渐好转。

护士完成清理后，看着脸色苍白，满身是汗的我说：“苏先生，你真的太坚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治疗时一声不吭的。”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忍住现在的短痛，是为了未来长久地不痛。

心，也一样。

我自虐一样地在每时每刻逼自己回忆顾曼曼的绝情。

生怕她偶尔露出的一点柔情，又让我心软。

一个月后，顾曼曼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小男婴，取名辰辰，小小的一个肉团缩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甜。

顾曼曼说，这是被遗弃在医院里的孩子，她因为有关系才能提前办理领养。

她看向辰辰的眼神满是爱意：“老公，你也来抱抱他吧，以后他就是咱们的亲生儿子了。”

我没有伸手去抱，顾曼曼先是表情一慌，随后接了个电话，把孩子放回婴儿床，借口下楼取个快递。

我心意一动，跟了过去。

在楼梯口，我听见萧煜说：“你不许让苏景航抱辰辰啊，他那么脏，我不怕有细菌。”

顾曼曼有些不悦，但还是撒谎：“没抱，放心吧，我知道的，你别太担心了。”

萧煜软了语气，有些哽咽道：“我……我毕竟是他的亲爸，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还有梦梦，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顾曼曼回头望了眼楼梯，警惕道：“你小点声，别被苏景航听到了！”

她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我都安排好了，过两天你作为新郎跟我一起完成婚礼，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

“苏景航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崩溃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一定会把梦梦和辰辰当亲生的来养。”

萧煜满意地嗯了一声：“那你也不许他亲你，忍不住了随时找我好不好？”

顾曼曼坏笑道：“知道了。”

萧煜极尽缠绵地吻住她的唇：“你永远是我的。”

他们忘情地吻在一处，谁也没注意到我就站在拐角处，听得一清二楚。

……去孤儿院领养女儿的那一天，顾曼曼的母亲也来了。

顾母怀里抱着辰辰，满脸都是慈爱。

我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顾母突然冷冷地开口道：“苏景航，你单独去坐后面那辆车，孩子小怕你过了病气给他。”

顾曼曼端正地坐在副驾上，装模作样的打电话。

我无心争执，点了头就往后走。

又听见顾母惊叫一声：“萧煜，你怎么来了。”

“快上车坐我旁边，别着了风！”

在车上，我收到名下房产卖出的消息。

下车之后，顾曼曼皱着眉头问我：“你怎么把房子卖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通知我？”

我做出伤心的模样答：“那里全是妈妈的影子，我不孝，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顾曼曼面色有些尴尬，点头道：“卖就卖了吧，以后搬过来跟我住。”

我轻声“嗯”了一下。

特地慢了两步，跟在喜气洋洋的顾家人身后。

刚进孤儿院，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就冲过来抱住了萧煜，大喊道：“爸爸！”


萧煜一把抱住了小女孩，冲我尴尬地说：“别误会啊景航哥，我经常来这边做义工，跟孩子们闹惯了。”

顾母眼含不屑道：“有什么可解释的。

要不是曼曼心善，责任感太强，顾家的女婿怎么能轮得上一个阉人都不如的废物！”

顾母的话如同一巴掌狠狠抽在我脸上，纵使我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了。

“阿姨，我爸在世的时候，你不是说咱们两家是天赐好姻缘吗？”

“怎么现在我爸妈一走，我就成废物了？”

萧煜突然强势道：“苏景航，你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阿姨说的也没错啊，你确实就是废物啊。”

“如果你觉得我替你出席婚礼，你不满意，完全可以自己去的。”

顾母音调一下拔高：“他？

浑身臭得要死，我们顾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旁的工作人员都在远远地看热闹，我觉得自己像个悲哀的小丑。

顾曼曼出言打断了争执：“妈，你不要说了，景航是我老公，你说他就是在说我。”

她转过来哄我：“老公，你别生我妈的气，等婚礼结束后，我带你去海岛玩好不好？”

我看着她：“那孩子们呢？”

她轻轻贴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我的下巴：“让爸妈先帮忙带。

就我们两个，什么也不想好好地玩几天。”

突然一声尖利的孩童哭喊声响起。

萧煜刚抱起哭喊的小女孩，顾曼曼扔下我就去看小女孩的伤势。

两个人把我当成空气，一人一句不哭不哭，妈妈爸爸在，哄了半天。

我看着小女孩，对顾曼曼说：“就领养这个孩子吧，长得和你很像，我也喜欢。”

小女孩从萧煜的怀里抬起头，有些无措地问：“妈妈，他是谁啊？”

顾曼曼支支吾吾半天，道：“他是你的第二个爸爸！

你有两个爸爸，一起疼你，好不好？”

……顾曼曼在办理领养手续时，我找了借口独自逛了逛。

萧煜牵着梦梦追了上来。

“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明知道自己被所有人嫌弃，还赖在顾家缠着曼曼不走。”

“你知道吗？

曼曼领养的两个孩子，都是她和我生的！”

“而她也亲口允诺，会想方设法补给我一个婚礼。”

“你就算赖在她身边一辈子，她也不会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更别提爱你。”

“苏景航，我要是你的话早就自己去死了！”

他眼里满是妒火，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居然一伸手把梦梦推进了人工湖里。

然后疯狂大叫：“苏景航，你干什么！

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为什么要把梦梦推进湖里！”

救人要紧，我想都没想跳进人工湖里。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顾家人。

我刚把梦梦送上岸，萧煜立马扑了上去。

他把梦梦抱在怀里，愤怒着说：“苏景航，我说过了，你可以自己出席婚礼，我只是帮忙而已，为什么你还要纠缠不休！

甚至还伤害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

你的良心呢？

被狗吃了！”

我身上被水湿透了，风一吹过冷得浑身打哆嗦。

顾母尖声地吼道：“苏景航你怎么这么恶毒！

你看到梦梦对萧煜亲近，就故意拿孩子撒气对不对！”

顾曼曼也红了眼眶：“苏景航，我真是错看你了！

想不到你这样恶毒，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你根本不配当孩子的父亲！”

我用全身的力气，看着梦梦说：“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到底是谁把她推下去的。”

顾曼曼刚扭头，我就看到顾母有意挡住了她一部分视线。

而萧煜毫不留情地拧了梦梦一把。

小女孩又痛又怕大声地哭出了声，惊恐地看着我，支支吾吾。

萧煜赤红着双眸：“苏景航，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再逼孩子了好不好！”

“难道你想说是我在撒谎吗？

我跟梦梦可比你熟，我为什么要害她？”

顾曼曼一巴掌扇到我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我口中有了血腥味。

可她一眼都没看我，把梦梦交给了自己父母。

然后牵着萧煜，决绝又快速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倒在地上，四周全是鄙夷不屑的目光。

不知道为何，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没过多久，一个高挑的身影快速来到我身边。

她将一条浴巾裹在我身上。

温暖的手摸了下我的额头，轻声问：“苏先生，你意识还清醒吗？”

我眨了眨眼，那人似乎舒了一口气。

“我是你姨妈的干女儿，专程来接你的。”

她动作轻柔地将我扶起：“睡一会儿吧，现在的一切就当作了个噩梦。”


等我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平复了情绪后。

顾曼曼耐心地喂我喝着糖水，柔声问：“水烫不烫？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几个医生4小时守着你，哪儿难受都别强撑，我会心疼的。”

糖水喝进嘴里，却比黄连还要苦涩。

我甚至无法判断，这里面加没加她提前准备好的药粉。

我压住心里的恐惧，强行扯了扯嘴角撇开头说：“嘴里好苦，不想喝了。”

可顾曼曼却坚持道：“听话，吃些东西才能养好身体啊。”

我还是扭头：“煮些白粥就好，我不喜欢甜的。”

顾曼曼表情僵了一瞬，又说：“好，下次我带白粥来好不好？

但现在，你坚持把这碗喝掉好吗？”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出。

可顾曼曼恍若未觉，态度强硬地把剩余的糖水灌进我嘴里。

见我全部喝完，她才露出了满意的笑：“这才乖嘛。”

我不愿理他，翻了个身，把背冲向她说：“好了，你也去睡吧。”

“这些天你一直守着我，也累坏了。”

顾曼曼叹息着俯身过来吻了下我的额头：“苏景航，你真是乖得让我心疼。”

她很快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

而我却想起，自己跟母亲说要回去取结婚证时，她期待的模样。

我真没想到，为了萧煜和她的孩子们，顾曼曼能如此狠心。

下体的疼痛让我辗转反侧，不用掀开被子，我都能闻见那丝若有若无的臭味。

我有洁癖，顾曼曼是知道的。

可她却毫无作为，甚至那些专业的护工也都默契地对我下体的伤口视为不见。

我眼眸酸涩，脑海里浮现出妈妈搂着我夸的场景。

“我的景航最爱干净了，简直就是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突然，枕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一个陌生号给我分享了一个网盘的地址。

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叫“梦煜”的文件夹。

里面全是带日期的文档。

“天呐，梦梦今天学会叫妈妈了，明明每天陪着她的人是我，我都要吃醋了。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现在我信了。”

底下配着萧煜抱着孩子的照片。

再下面，是另一种字体：“像你，漂亮。”

打开另一个文档。

“梦梦今天哭了，她说妈妈三年都没来了，我又好笑又伤心，她在还分不清楚天和年的年纪里，先学会了什么叫作想念。

曼曼，你能来陪陪她吗？”

照片上的小女孩哭得的确让人心疼。

底下没有人回复，可我扫了一眼日期。

再看了眼微信，那天一大早顾曼曼就告诉我，公司有急事，她要出差几天。

五年将近000个文档，一天不落地记录了他们的日常。

我颤抖着点开标着今天日期的那个文档。

“曼曼，我不愿让你为难，等你生下辰辰，我们的约定完成后，我就会试着离开你，试着成为别人的新郎，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奢求着你的爱，奢想着你能来找我，陪着我。”

这句话的底下是萧煜自残般地用刀片在心口刻上了顾曼曼名字的照片。

“虽然我们的感情见不得光，可我会让你的名字在我的心口留下永远都不可磨灭的印记，这样，你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顾曼曼回：“阿煜你是傻子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

你相信我，梦梦和辰辰全了我儿女双全的梦，我自然会给他们全部的爱，你放心，我绝不会生下带有苏景航肮脏血脉的孩子！”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这场骗局就开始了。

我默默地流着泪，哽咽着，给姨妈发了条信息。

告诉她妈妈去世和我的遭遇，但关于顾曼曼的事情我没有多说。

姨妈的回信给快，告诉我她会派人回来接我，安排好一切治疗。

我和她约定好了时间，然后回身看向睡得正香的顾曼曼。

和她共度一生，曾是我对未来最美好的幻想。

但从现在开始。

我的未来，再也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