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 女频言情 太子殿下不可以小说云娇萧璟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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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娇萧璟的女频言情小说《太子殿下不可以小说云娇萧璟完结版》,由网络作家“解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萧璟话落,赶巧里头沈砚满脸怒容走了出来。他今日虽耐不住贪花好色的心思来了楼里寻欢,实则这身子却还是废的,压根没法真成事。空瞧着那美貌浪荡的雏妓,却不得其法,气急败坏下只得把人转给旁人,骂骂咧咧出了厢房。沈砚喝得半醉,又拖着虚空的身子几回折腾,眼下腿软得厉害,一出厢房,就仰面直直砸倒在一旁。萧璟冷眼瞧他窘状,吩咐手下护卫上前去将他拖了起来。“把人拖起来,我亲自送沈兄回家去,外头寻欢作乐这么久,只怕嫂夫人该忧心了。”他淡声说着这话,唇角的笑,却有几分算计,话落,便命人拖着沈砚出了花楼。沈砚喝得醉醺醺,萧璟其实也饮了几盏酒水。从花楼到沈家,他命人将沈砚拖上马车,亲自将人送了过去。马车停到沈府门前,萧璟让下人将沈砚拖下去送到云娇院中,想让云...

章节试读



萧璟话落,赶巧里头沈砚满脸怒容走了出来。

他今日虽耐不住贪花好色的心思来了楼里寻欢,实则这身子却还是废的,压根没法真成事。

空瞧着那美貌浪荡的雏妓,却不得其法,气急败坏下只得把人转给旁人,骂骂咧咧出了厢房。

沈砚喝得半醉,又拖着虚空的身子几回折腾,眼下腿软得厉害,一出厢房,就仰面直直砸倒在一旁。

萧璟冷眼瞧他窘状,吩咐手下护卫上前去将他拖了起来。

“把人拖起来,我亲自送沈兄回家去,外头寻欢作乐这么久,只怕嫂夫人该忧心了。”

他淡声说着这话,唇角的笑,却有几分算计,

话落,便命人拖着沈砚出了花楼。

沈砚喝得醉醺醺,萧璟其实也饮了几盏酒水。

从花楼到沈家,他命人将沈砚拖上马车,亲自将人送了过去。

马车停到沈府门前,萧璟让下人将沈砚拖下去送到云娇院中,想让云娇好好看看她口中同气连枝亲密无间的夫君,究竟是什么龌龊不堪的模样。

萧璟熟门熟路地同护卫带着沈砚去往云娇院中。

此时已是深夜,府上人早已歇下。

这一路倒是没见什么人影。

一直到云娇院中,远远瞧见那院门口悬着的灯笼,萧璟眼底暗了几分。

他停在院门口,吩咐手下侍卫道:“你进去拍门,告诉她,沈砚在红杏楼喝醉了酒,身子不适被下人送了回来,不必提及我。”

那侍卫依着萧璟的吩咐,上前叩门。

“谁啊?”是云娇身边那小丫鬟的声音。

“少爷在红杏楼喝醉了酒伤了身子,奴才特地将人送了来。”萧璟护卫应声回道。

小丫鬟闻言也没多想,赶忙入内去禀告云娇。

云娇半梦半醒中起身,随意取了件寝衣穿上,匆匆系住腰间的衣带。

扶着小丫鬟出去。

云娇白日头疼犯了,晚间是嬷嬷带着云娇女儿歇息。

自打想要同萧璟断了后,她就几次三番地让嬷嬷回去萧璟那处。

可嬷嬷没得萧璟的吩咐,自是死活不肯。

云娇说不动她,到底也只能由着嬷嬷,只想着哪一日萧璟定会将人召回去,也不用自己多加费心。

此刻嬷嬷正带着云娇女儿在另一间卧房里睡着,卧室里只有云娇和小丫鬟两人。

小丫鬟年岁小,觉多,眼下硬被喊醒后,困得眼皮子打架。

云娇见状也是心疼,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灯笼,就吩咐她先去歇着。

她也不知晓沈砚喝醉了为何过来,却也知晓沈砚这人醉着时酒品并不好,也怕万一惹怒沈砚遭了羞辱,被女儿和旁的奴婢瞧见。

便又交代小丫鬟道:“你去嬷嬷那处,一道看着小丫头,若是,若是听到什么动静,记着护好小丫头,别吓着她,我不要紧。”

小丫鬟困意消了大半,担忧地看着云娇,一步三回头,到底还是去了嬷嬷房中。

云娇叹了口气,待得小丫鬟进去嬷嬷房中阖上了门,才提灯走向院门口,亲自前去开门。

一双纤手柔荑握着门栓,寸寸拉开。

提着灯的她,也随着房门一点点打开,落进了外头的人眼里。

拍门的护卫自知身份,不敢抬头。

可萧璟和沈砚,却都看着云娇。

提灯的女人青丝散在身后,柔软和顺。

月牙色的寝衣单薄清透,隐隐能瞧见几分里头桃红色的肚兜。

那肚兜带子交叠系在脖颈后,她提灯俯身时,隐约显现。

细的让人一手都能握住的纤腰,被一根细带松垮系着,瞧着就是刚从榻上下来的迷离模样。

云娇本就浓艳的长相,在萧璟这段时日的滋养疼爱下,更是春情艳艳。

那眼角眉梢的风情,都是他一点点浸染。

便是这摇曳的身段,月光下不自觉轻晃的腰,也是萧璟费心调教。

本就是姿色绝艳的美娇娘,眼下更是成了让人瞧一眼就迷离的尤物。

萧璟和沈砚,在望向她时,目光都迷离了瞬。

而云娇,在开门那瞬,瞧见外头的人,脸色也是微变。

她哪里想得到,沈砚和萧璟,会一道在夜半,立在她院门外。

一个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一个是她暗中偷情的奸夫。

纵使早就铁了心要和萧璟彻底一拍两散,眼下真瞧见他和自己夫君立在一处时,云娇也还是心虚得紧。

沈砚喝得醉醺醺,萧璟意识却是全然清醒。

自然瞧得出云娇神色的慌张。

晚风吹动檐下风铃,将身着单薄寝衣的女子衬得窈窕动人。

那喝得醉醺醺的沈砚,迷离着眼,摇摇晃晃就要往云娇跟前去。

萧璟见状,目光冷寒,上前一步,捏住了沈砚胳膊。

那力道极大,恨不能捏断沈砚的肩胛骨,疼得沈砚醉意都去了几分。

云娇吓了一跳,不知晓他这是意欲何为。

唯恐他在此处人场里,当着沈砚的面闹出难堪来。

慌忙疾奔过去打落他的手,疾言厉色斥道:“你做什么!”

瞪向萧璟的那眼神里,全是戒备。

又急忙搀着醉酒的沈砚,往屋里走去。

萧璟抿唇看向她,瞧见她搀着沈砚踏上门前石阶往内室走去,目光瞬时冰寒可怖。

云娇避开他的视线,死活不肯看他。

那沈砚手揽着云娇的腰,人被云娇半搀半扶着,却全然不曾察觉萧璟异常之处。

反倒扬手同萧璟道别。

“天色也晚了,来日再约贤弟去楼里快活。”

云娇听得沈砚同萧璟说的这话,身子微微僵了瞬。

楼里、快活……

除了去妓馆嫖娼作乐,还能是去干什么。

她想起萧璟曾和她说的那句,他只有她,心下更觉可笑。

他当真是满口谎言,她半句也不该信他。

云娇搀着沈砚的手继续往前走去,无声冷笑,加快了扶着沈砚的步伐。

短短几步路,很快就踏进了门槛。

沈砚走路摇晃,顺手带上了房门。

吱呀阖上的木门,将内里的云娇沈砚夫妻,和外头院落里立着的萧璟隔成两个世界。

房间内,沈砚被云娇拖着往内室的榻上走去。

房间外,萧璟脸色阴沉如水,冰寒瘆人,

目光从内室阖上的房门上移到一旁窗棂。

沈砚毕竟是成年男子,身子再病弱,云娇也抗得艰难。

她勉力扶着他进了内室没多久,腿就发软。

总算将人拖到榻上放下,已是筋疲力竭。

沈砚迷迷糊糊瞧着眼前的妻子,只觉云娇而今,好生不同。

难免有动了欲念。

伸手拽住了云娇衣带,将人往自己身上扯。

云娇扶他进来本就费尽了力气,又不曾对着一个醉醺醺的人设防,冷不丁真被他扯着摔在了榻上,砸在了他身上。

云娇尚未回过神来,那沈砚嗅到她脖颈的迷离香气,身下就躁动,喘着粗气去亲云娇脖颈,猛然咬了一口。

这一幕,隔着窗,一一落进萧璟眼中。

他后槽牙响了声,几乎是一瞬,人就来到了房门前,一脚将那房门踹开了来。

门框被踹落,门栓也裂的不成样子。

暖风阵阵的夏夜里,却让周遭的众人,顿感阴森可怖。

内室里的云娇,惊惶抬眼,往门口看去。

只见萧璟一身戾气,踩着门框,从满地狼藉中走进房内。

此刻,沈砚醉意熏熏正伏在她身上,闻着她身上香气,一个劲的想要亲近。

云娇推拒他的动作,被萧璟闹出的动静惊得滞住,停了挣扎。

落在萧璟眼里,这一幕,却像极了云娇在沈砚身下,欲拒还迎。

他眼里戾气重得能杀人,疾步行至榻边,一言不发,揪着那沈砚后领就把人扯了起来,扬手狠厉将人砸在一旁屏风旁。

沈砚连他的人都没瞧见,就被这一砸给砸得晕了过去,没了意识。

云娇知晓沈砚身子不佳,唯恐萧璟这一砸真把人砸出个好歹,再有个什么性命之忧,神色惊惶的起身,就要过去查看一旁沈砚的伤势。

可萧璟哪里见得了她担忧沈砚安危的样子,又怎么会允许她过去。

云娇人刚一下榻,就被萧璟掐着后颈,狠狠摔回了榻上。

榻上被衾绵软,这一下却还是将云娇砸的身子发麻。

她气急昂首,怒声质问他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目光落在她脖颈那道新鲜的牙印齿痕上,目光冰寒。

指腹握着帕子,擦了又擦,一遍又一遍。

沈砚醉意熏熏咬的这一下,并不算太重。

那牙印也算浅淡。

可萧璟这一下下的揉搓摩擦,留下的红痕,却把云娇脖颈擦得红肿可怜。

她不愿让他碰自己,咬着唇推搡他。

口中带着哭腔骂道:“你别碰我!”

萧璟闻言动作微僵,捏着那帕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扔了帕子,猛然掐着她脖颈。

寒声低语道:

“不让我碰?那你想让谁碰,你那不中用的相公?云娇?”

萧璟话音过分。

云娇被他言语惹得眼眶噙泪,心里愈发恨透了他。

即便被他掐着脖颈,也不肯低头,梗着脖子道:“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就是再不中用,也是我的相公!我自然想让他碰,不愿让你沾染半分!”

云娇这番话,彻底激怒了萧璟。

他掐着她,将她脖子拎起,张口咬在方才红肿伤处。

那力道,比沈砚醉醺醺咬的那口,要大上十倍不止。

云娇疼得拼命挣扎,纤细的双腿一个劲的踢打,双手也不住推搡着萧璟。

云娇扭着身子躲他,

“你放开我!”

她咬唇骂他,让他放开自己,萧璟却充耳不闻。

“你……你浑蛋!你怎么敢的!这是我卧房,我夫君人还在屋里啊,你……你怎么敢的啊。”

她又慌又怕,脸上泪痕交错,惊恐至极。

“我怎么不敢。”

云娇被他话说的面色煞白,惊怒交加。

哑着嗓子,哭着骂他浑蛋。

“你浑蛋!你快放了我!”

云娇眼眶通红,目光含恨瞪向萧璟。

嗤笑道:“我和我夫君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都是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许?”

云娇话音一出,萧璟脸色霎时又阴沉,他伸手又捏着她脖颈,不许她再言语,

她却不管不顾,咬牙又道:“何况,我和他在前,与你在后,我们夫妻多年,你怎知,我同他,就不如和你亲密?”

云娇字字句句都踩着萧璟雷区,半句不让。

萧璟听得这话,更是被激得胜怒。

他冷笑连连,掐着云娇脖颈,扭着她首看向那处屏风处。

直言道:“云娇,你恐怕还不知道,早在你我初次后,我就废了你那夫君的身子,一个早就没用的废人,你拿他和我比,你不觉得可笑吗?”

萧璟话落,力道愈发的狠。

云娇疼得惊叫,声音凄楚可怜。

萧璟却没有半点怜惜,手指掐在她脖颈上红肿伤处,只一个劲顾着自己畅快。

边折磨云娇,边在她耳边问:“嫂嫂,你说,我和沈兄,谁更让你舒坦?”

云娇连哭喊声都支离破碎,说不出话来,也不肯答话。

那萧璟却不肯放过她,捏着她身子力道恨不得将她生生捏碎,咬着她耳垂撕扯将她耳朵咬得破皮渗血。

“说!”

他掐着她脖颈,将她人拎起,压在榻边逼问。

云娇哭红了眼睛,也恨极了萧璟。

她眉目倔强桀骜,眼泪都是泪水,昂首迎着他视线,不肯半点弯折骨头。

咬牙决绝道:“是他,他更让我畅快!你满意了吧?”

她话音脆弱破碎,音量也很是微弱,说话时更是万般艰难。

偏生萧璟,还是听了个清楚。

云娇这女子,当真是好硬的骨头,被萧璟折磨成这般模样,也不肯说句好听话,更不肯顺着他,求他放过她这回。

萧璟冷笑不止,心头涌出强烈的,想要驯服云娇这匹烈马的心思。

也被云娇话语激怒,彻底没了理智。

“好,云娇,你好得很!”

她惊骇于萧璟对着一个知府的嫡出公子,说废就废了身子的可怖。

又因为萧璟做此事是因着她的缘由而愧悔。

恨自己为什么惹上了萧璟这样的人,又为什么和他纠缠不清,害了沈砚,也害了自己。

萧璟心狠手辣,废了她夫君的身子。

眼下,又这样半点不顾体面地羞辱折磨她。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云娇身子一阵发颤,泪意潺潺望向萧璟。



信封送到云娇那处,她纳闷萧璟前头刚走还没几个时辰,怎么竟送了信来。

待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纸页,瞧见那上头画的图样,瞬时就红透了脸,慌忙把纸重新塞进信封。

攥着那信封,心慌得厉害,忙吩咐婢女去端个火盆子来,将那信封扔了进去。

这一幕被来送信的女护卫瞧见,如实转告给了萧璟。

萧璟失笑,次日晚间,又画了幅一样的让护卫送去,还交代护卫告诉云娇,烧一次,就再画一次,左右他不缺上好的纸砚笔墨。

云娇次日又收到这幅让人难以直视的画像,听了护卫口中萧璟那霸道的话,只得压下烧了这东西的念头,将其塞进被衾里头暗格最深处。

便是藏得再深,也还是觉得心慌,心里暗骂那萧璟,当真是个浪荡的登徒子。

这回之后数日,云娇一直未曾见过萧璟,每日入夜,却都能收到他送来的书信。

说是书信,里头纸页上却无只言片语,只有画像。

先是书房桌案,后是假山里的放纵,跟着又是佛殿蒲团,再之后是雨夜的寺庙厢房……

一连四日,每日他画的都不重样。

云娇将那四封书信藏在床榻里头的暗格子里,小心地上了锁,才算稍稍安心。

这几日,云娇都被婆母派人盯着在观音像前跪着。

到今日,才算放过她。

云娇还以为总算熬过这一回的磋磨,还没缓过劲就又被婆母安排去沈砚院中照料沈砚身子。

这几日沈砚身子不爽利,每日都在院中打砸,满府里无人不知。

连伺候他的奴才婢女暗地里都抱怨个不止。

沈夫人却想着要云娇去照料他。

还美其名曰,她是萧璟的正头娘子,自然最该体谅夫婿,共患难才是真夫妻。

真是可笑,欺辱她磋磨她时,轻贱的她连有头有脸的婢女都不如,眼下倒口口声声说什么她是沈砚的正头娘子。

云娇心里冷笑不已,早看透了沈夫人这婆母。

沈砚往日每日都不肯安生呆在家里,必要醉醺醺带着一身脂粉味归家,而今却一连几日都未曾出过门子耍玩,定是病的厉害。

她也不知道沈砚怎么突然病成这样,想不出沈砚病了的缘由,只略微收拾了下衣裙,交代嬷嬷和小丫鬟看护好女儿,便出门去了沈砚院中。

往日脂粉酒水熏得厉害的院落,今日全是汤药味道。

闻着刺鼻的厉害。

云娇抽出帕子掩在鼻下,抬步往内室里走去。

屋里打砸声阵阵,下人磕头求饶告罪,还有那沈砚怒骂的话音阵阵入耳。

云娇听得心颤,已然有些怕了。

她咬了咬唇,吐了口气,握着帕子的手发紧,到底还是咬牙踏了进去。

沈砚这院子的卧房,云娇倒也来过不少次,算是熟悉。

她接过身后跟着仆从手里端着的汤药,提裙踏进门槛,往屋内走去。

笑意温婉,柔声唤人。

“夫君……”

话音未落,却在夫君卧房里,瞧见了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你……怎么在这……”云娇唇无声动着,眼神问着眼前人却没敢问出声来。

萧璟读懂她眼里疑惑,面上挂着淡笑,恭敬行礼道:“见过嫂夫人,我听闻沈兄身子近来一直不大爽利,特意前来登门看望。”

此时沈砚这屋内,地上满是被他砸得稀烂的药壶酒盏,那遭了叱骂的奴才颤颤巍巍跪在一边,床榻上躺着的沈砚面色惨白,疾言厉色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唯独萧璟,穿着一身白衣,立在满室狼藉里,笑意温雅,姿态谦和守礼,端的是公子如玉。

云娇见他人前一副正经守礼的模样,心道此人真能做戏,这般正经守礼的样子,哪里像是会背地里给她一封封送春宫图的浪荡子。

她略微缓了缓,面上倒也装得寻常。

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后,就绕过他走向了沈砚。

沈砚躺着榻上,一副行尸走肉的狼狈不堪模样。

云娇受婆母吩咐,前来给他喂药。

内室苦药味道迷药,云娇眉心微颤,掩唇咳了声后,撩起裙摆,坐在沈砚榻边,伸手扶着他起身,又取了一旁的靠枕垫在他身后,一副贤慧妻子的做派。

沈砚目光怔怔出神,好似神魂出了窍一般。

云娇端着药舀了勺送到他唇边,眉眼温柔娴静,轻声道:“夫君,母亲叮嘱我前来伺候你服药,你用了药,想来不久后身子就能大好了。”

她这番话看似妥帖,实则却踩到了沈砚痛处。

他一想到自己身子这辈子都彻底废了,日后榻上再难重振雄风,瞧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妻子,更是怒从中来。

气得怒不可遏,扬手就掀翻了云娇手中药碗。

温热的汤药兜头泼了云娇一脸,云娇神色惊惶的抬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沈砚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脸色狠厉的伸手欲要掌掴于她。

云娇懵了瞬,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怒了沈砚。

眼瞧着掌掴即将落下,一身白衣的萧璟踩着地上药汁脏污到了她跟前,出手攥着她腕子将她拉起,护在身后。

这已是第二次萧璟当着沈砚的面,出手护着云娇。

沈砚没想到萧璟竟会这样多管他的家事,瞧着他握着云娇腕子的手,心生怀疑。

云娇慌忙想要挣脱萧璟的手,不敢在自己夫君面前这般不顾规矩。

萧璟倒是半点不惧沈砚的疑心,握着云娇腕子的手指力道大得让她压根挣不开。

明明是萧璟强攥着云娇手腕,沈砚却指着云娇骂:“贱妇!贱妇!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边骂边去拽榻边的案几,想要去砸云娇。

云娇脸色霎时惨白,拼了命地挣开萧璟的手,抹着眼泪往门外躲去。

内室里的萧璟,瞧着自己手背上滴落的那泪珠。

心里戾气翻涌,掌心紧握成拳,抬眸看向沈砚。



次日午后,云娇戴着帷帽,依着婆母的安排,去了红杏楼。

那红杏楼的妈妈早接了知府夫人的封口费,自然也知晓,今日来的女客是花楼里的大主顾知府家三少爷沈砚的夫人。

早听闻沈砚家里养着个国色天香的妻子,妈妈原本是不信的,心想,若真是国色天香姿容绝色,那沈砚,还能日日往花楼跑,把个妓子给赎回去做妾嘛。

今日一见云娇,才知传言真是半分不假。

当真是姿容绝色,莫说是扬州城里的闺秀,就是这妈妈欢场里打滚了半辈子,也没见过哪个以色侍人的妓子,生成云娇这般惹人怜爱的好模样。

瞧见云娇容色后,妈妈心下更是不解,暗道,这样美的夫人放在家里,那沈砚,竟真能半点不宠不爱?

也亏得这夫人是个正经人家教出的女儿。

云娇自是不知这花楼的妈妈见了自己后,几瞬间转了多少心思。

只规规矩矩的颔首见了个礼。

妈妈初时,也把握不准该如何教云娇这男女之事,还想着,这少奶奶孩子都生了,怎么还用让人来刻意教导。

只带着云娇进了间厢房,取了个避火图送到她手边。

“夫人先瞧瞧这本书……”

妈妈说着将书打开。

云娇低眸去瞧,只一眼,就慌忙将书拂落在地。

“这……这哪里是书,如此污秽之事,怎能画在纸上编撰成书?”

她神情都是惊惶,眉眼间的震惊不解,分毫做不得假。

瞧她这般模样,那花楼的妈妈总算知晓了,云娇生得这般貌美,又已然嫁人生女,为何却要来这花楼里,费心学房中事。

原是这位夫人,当真是一窍不通。

云娇自小被母亲养在深闺,于男女情爱之事,的确懵懂生涩。

嫁给沈砚那年,云娇年刚及笄。

出嫁前,她那恨不能将她养成佛像的母亲连避火图都没给她看。

云娇自然不知晓,这夫妻房中事,是可以画在纸上,细细观摩的。

眼见云娇惊惶震惊,那妈妈笑着摇头,将被云娇仍在地上的避火图捡起拍了拍,坐到她身旁道:

“夫人这话可就错了,圣人也说食色性也。”

云娇闻言满目不解,咬唇低声反问:“何处得趣了?”

此刻的她是真心如此觉得,那妈妈闻言,却蹙紧了眉头。

没忍住问:“夫人嫁人多年,又生过孩子。”

云娇闻言微愣,脑海里却不自觉想起了两日前的佛寺厢房。

故而,那妈妈问话后,云娇回过神来便猛地摇头。

见云娇如此油烟不进,花楼的妈妈想起知府夫人的交代,心道,怕是只得下点狠招,才能改了这位夫人的性子。

妈妈脸上挂着笑道:“好好好,少夫人既是如此想的,且随我去一处地方瞧瞧。瞧了后,少夫人自然就明白了。”

这花楼里有间厢房藏着一扇暗窗,立在那厢房屋内,可以瞧见隔壁的厢房里客人同花娘欢好的情景。

妈妈带云娇去的,正是那间厢房。

云娇跟着妈妈进去那房内,初时还未察觉不对,只跟着妈妈坐下。

那妈妈好一会儿没有动作,云娇没耐住性子,询问道:“来此处,是要我瞧什么。”

妈妈静等了会,喝了手边茶水润嗓。

待得隔壁响起些男女声响,才笑着起身去,推开了那扇暗窗。

云娇也听到了些声响,却只以为,是花楼里旁的不相干的厢房里闹出的动静,并未多想。

妈妈招手示意她近前,云娇攥着帕子,缓步走了过去。

云娇哪里见过这般场景,慌忙捂着口,才没惊叫处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花楼的妈妈,竟带着她,慌不择路的扭头,步伐急急往门外跑去。

没成想,刚出这厢房的门,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唤了句“沈公子来了”。

云娇抬眼望去,遥遥瞧见,真是自己的夫君,在此刻进了花楼。

她唯恐被自己夫君撞破自己偷偷来花楼,又不敢再进房内。

一时进退两难,白着脸立在厢房门前,满眼惊惶失措。

突然,一只白净纤长,带着薄茧的手,猛然拽着云娇手腕,将她扯进了另一间厢房……



另一边,沈家。

萧璟听了嬷嬷说云娇不在院中,要在她娘家住上一段时日,并未立即离开,反倒闲闲的在云娇卧房转了转。

屋里熏香味道弥漫,熏得人生困,萧璟犯起困倦,和衣睡在了她榻上。

云娇同母亲歇斯底里的争吵后,还是抱着女儿,回了沈家。

她归家后踏进自己房中,

萧璟听得木门动静,当即醒了过来,睡眼朦胧坐在榻上,望向门口处的云娇。

瞧见了她那双哭过的眼。

而云娇瞧见榻上坐着的萧璟,也顿足停步。

“出去!”她冷声道,话音是从未有过的凄厉。

萧璟起身走近她,神色疑惑。

“怎么了,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谁又惹着你了?”

萧璟伸手想给她擦泪,话音仍和往日那副温柔平和的样子,一般无二。

可云娇而今,却已然看透了他这副皮囊下,究竟是怎么可怖的人。

“别碰我!”

她话音冰冷,恨恨打落他的手,歇斯底里地推他,将他推出卧房,又猛然大力摔上房门,将门反锁,把萧璟拦在了外头。

萧璟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拦在了外头。

他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又何曾让人这般驱赶,瞬时就阴沉了脸色。

疾步回身就要去拍门。

“开门!”他声音冷沉,隐带怒火。

内室没有半点话音,只有云娇掉眼泪的哭声。

她哭自己身陷萧璟骗局,让他骗得团团转,却满心满意念着他,盼他平安无忧,

恨自己痴傻,更恨他无情。

她哭自己半生亲缘浅薄,不得家人疼爱呵护,

幼年少年恣肆年月,无非是那些亲人,早打量好了将她卖了,才给她的施舍。

恨情郎无心,恨至亲无情。

也恨自己,为何这般可怜。

萧璟听得云娇哭音,动作微怔,回首看向外头的小丫鬟。

小丫鬟怕他怕得厉害,不敢说话。

一旁的那嬷嬷恐自己主子闹了起来,让沈府的人察觉不对,损了主子清誉,思量了番,心底有了猜测,忙解释道:

“少夫人许是在娘家那处受了委屈才这般的,公子莫要动怒。您且先回,待晚些时候过来,少夫人心情好了,自会好生和您说今日之事。”

萧璟被劝住,听着那哭音也是心烦意乱,拂袖离开此地,回到自己宅院。

一进书房便唤了手下人入内,吩咐道:“去查查云娇娘家,尤其是今日,云娇去后,那云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下人领命离开,去时正巧撞见赌场的人,去云家要债。

追债的人凶神恶煞,拖着云娇哥哥就拽了出来,在大门口边拽边打。

扬言再不还债,就砍了他手指,还拿了刀,压着他的右手。

云娇哥哥怕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喊:“别别别,饶了我,饶了我,我妹夫是知府公子,他有钱,你们去知府家找我妹妹妹夫要。”

“呸!那沈家三少爷说了,你还欠着他五千两呢,就是砍死你,也不会给你再出一毛钱!”

话音一出,手起刀落就剁了他一根手指,

那场面,血腥骇人,吓得一旁瞧热闹的小娃娃都哭了起来。

云娇母亲更是拖着病体从家里走出来,抱着儿子失声痛哭,指天咒骂。

萧璟的人查云家时,顺便瞧了这场闹剧,忙回来禀告。

听了手下人的禀告,萧璟以为,云娇今日哭,是哭兄长欠了巨债,为家人为难。

也是,云娇往日最是疼爱女儿,萧璟自然觉得她极为在意亲人。

加之萧璟并不知晓云娇昨日就看透了他的真面目,今日自然不会觉得,云娇哭得缘由,也有他的缘故,难怪会想错。

他指节轻叩桌案,又想起今日云娇的哭声。

眉心微蹙,沉声问道:“她那兄长,欠了多少银两?”

下人闻言如实答道:“前后共是七千两,一年多前沈家少奶奶有孕,沈砚出了五千两平账,原已清了赌债,熟料之后那人又犯了赌瘾,到如今,账上又欠了两千两银子。”

萧璟闻言理了理衣袖,淡声道:“从我私账上拿两千两出来,把这帐平了,带着赵琦的令牌放话给扬州地界的赌馆,不许给云家少爷放贷。”

赵琦曾是东宫属官,现任两江总督,萧璟微服私访,用的就是他的身份。

两江总督,已是这江南地界,权势最重者,借着赵琦的身份来办这事,既能让扬州的赌场老板绝了给云家放贷的心思,又能借着赵琦的身份威慑。

即便是有人猜到,是有人为着云家的女儿帮了云家,知晓是赵琦所为,也不敢在江南地界妄加议论,损了赵琦和云娇名声,

对于云家而言,这是天大的祸患,更是天塌下来一般的难处,之于萧璟赵琦这般人物来说,却只是随口一句话就能摆平的事。

不过短短半日,这事就彻底平了。

赌馆的老板,竟还亲自登门给云娇兄长赔礼,笑得怪异,玩笑说他真是有一个好妹妹。

云家人不解其意,还以为,是云娇求了沈砚出手相助。

而萧璟做完这事后,自以为必能哄得云娇开心。

在宅子里翻了有一会儿卷宗,入夜时便翻窗越墙,去见了云娇。

夜晚的内宅里静寂无声,明月高悬在天际。

萧璟行至门口,突然发现房门从里头上了锁。

他哑然失笑,拿着手中薄剑,伸在门缝中,光明正大,劈断了门锁。

门锁铿锵落地,榻上的云娇抱着被衾起身,缩在床帐内,看向门口。

萧璟缓步踏进门内,月光洒在他身后,将他本就温雅脱俗的好相貌,映得更加清绝如玉。

云娇知道是他,咬唇低首不再言语。

萧璟步步走到榻边,伸手撩开了床帐。

随意落坐在榻边,倒了盏茶送到她唇边。

“又咬唇,仔细咬破了。”

他话音温柔,云娇却觉得恶心,扬手将茶水打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一头恶狼,却披着羊皮,面不改色地哄骗旁人。

茶水撒在被衾上,她攥紧了掌心,话音冰冷:

“我不想见你,出去。”

萧璟以为她还是因着云家的事烦心,笑了笑近前去,

伸手想要揉她青丝,口中又道:“今日云家的事,不必再烦忧,你那哥哥欠的赌债,我已替他还了。”

云娇在听到他这话时,猛然抬首,那双眼睛,一瞬间,满是压抑不住的,带着冰刀般的恨意。

“谁让你替他还的!他的债和你有什么干系!”

她话音凄厉,满带怒火难堪。

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自己怀着女儿,兄长去求沈砚替他平账,还扬言说要将她卖了换银钱的时候。

那一日云娇在她的夫君面前,彻底了没了尊严体面,而这一刻,她的自尊,也在萧璟面前被生生扒落。

她不敢想,萧璟是不是和当初的沈砚一样,听到了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把她当个物件一样,甚至听到他说要将她卖了换银子的话语。

所以,当下一瞬,萧璟揉着她发丝,话音温柔轻叹了声同她说:

“我是为着你的缘故,才愿意帮他平了这债。”之时,

云娇狠狠打落他的手。

她昂首红透了眼眶,在月光下,怒目瞪向他,用那满带恨意的目光看着他说:

“为着我?

你凭什么为着我?”

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玩弄于我的嫖客?

那笔钱,又是什么呢?

是你身为奸夫,给我的补偿?”

云娇话音凄厉,眼眶通红。

目光尽是恨意。

字字句句不留余地。

萧璟愣怔片刻,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

被她激怒。

恼怒和火气一道在心头交织。

他压不住怒火,抬手捏着她下颚,冷声警告道:

“云娇,我是好心为你考虑,你不要不识好歹。”

呵,多可笑。

他说他好心为她考虑。

云娇喉间溢出冷笑,眉眼倔强不驯。

反唇相讥道:

“不识好歹?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凭什么为我考虑?

我有求过你替我兄长还债吗?

我的哥哥我的家人,同你有半点牵扯吗?

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哪里用得上你来帮忙!”

她话说的绝情,也是半点不顾萧璟的脸皮。

萧璟听着她这番讥讽的话语,转念想起手下人曾提及,云娇那夫君沈砚,曾为她娘家人清过五千两的赌债。

他低眸冷笑,捏着她下颚的手,用力到在她皮肉上留下淤青,寸寸入骨。

“云娇,那你想让谁给你抗这事,你那夫君沈砚吗?”

云娇被他捏的骨肉生疼,眉心紧蹙,却不肯低头。

咬牙刺道:“是,他是我夫君,与我同气连枝,我宁肯是他,也不愿是你。”

她字字句句都是轻贱嘲讽,拼着伤了自己万千,也要刺痛萧璟。

萧璟本就介怀沈砚是她夫君,云娇这一番话,也当真是字字踩在萧璟底线。

萧璟气得眸光冷寒,捏着云娇脸,将她人狠狠摔在榻上。

“好,好得很,云娇,你好得很!”

萧璟寒声怒语,

话落后,拂袖离去,将那木门摔得震天响。

小丫鬟和嬷嬷听到动静慌忙入内查看,只见云娇额头红肿一块儿,狼狈倒在榻上,眼眶也红得厉害。

嬷嬷着急问她究竟出了何事,竟惹得萧璟那般动怒。

云娇阖眼攥着榻边床沿,不肯言语。

自那日后,云娇不肯再见萧璟。

她摆明了要一刀两段,而萧璟,却根本不知道缘由。

隔了几天火气消了后,某日夜半理事后还是来了沈家,却吃闭门羹。

萧璟也起了气性儿。

回到宅子里,下人端了清火的花茶送来,他顺手接过,瞧见那里头云娇特意命人准备的茶花,扬手就将杯盏砸了。

“以后不许再送这茶。”

踏进书房内瞧见那软榻上一本散开的话本,更是烦躁。

这屋里的话本,吃食,那日日摆在桌案上的梅子蜜饯,软榻上的话本绣样,甚至是杂乱留在此处的云娇给她那女儿做衣裳的布料,都是她这段时日,长久和萧璟一道待在此处的印记。

日日耳鬓厮磨,自是亲密无间。

往日瞧着也觉寻常。

可今日再看,萧璟心底却异常恼怒。

“来人,把这屋子里那女人的物件都给拿下去处理了!”

他冷了心肠,心道那女子不过生了具讨他喜欢的身子,长了副得他钟意的面皮,无非就是榻上欢愉,能有什么离不得。

索性将宅子里同云娇相关的一应物件,都命人收了起来处置。

好一阵兵荒马乱后,萧璟捏着眉心准备歇下。

门房处的奴才突然来传了话。

“主子,那沈家三少爷,派了下人来喊你去喝酒。

说是红杏楼,老地方。”

喝酒?萧璟眉心微拧,心下不解。

他废了沈砚的身子,沈家鸡飞狗跳了好些日子,那沈砚这段时日也一直是如丧考妣一般,再没出去寻欢作乐过,怎么今日突然有兴致喊他去喝酒。

萧璟低眸思量,一时未有答案。

心下权衡了番,倒还真应下了过去。

红袖招摇的花楼里,萧璟刚一踏进去,远处几个花娘就盯上了他。

“那位公子瞧着倒是个富裕人家,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那身上衣裳打眼一瞧就知不是凡品,你瞧他腰上那块玉儿,水头真足。”

“他啊,从前在咱们楼里倒是喝过酒,不过,没瞧见他点哪位姐妹去伺候。”

花娘们议论声阵阵,萧璟倒是充耳不闻,只往楼上沈砚定的厢房过去。

一去推门打开,却见了里头不止坐了沈砚,还有几位扬州知名的公子哥。

沈砚瞧见他入内,忙招呼着他入座。

打着酒嗝儿道:“世子爷来得正好,他们几个听说扬州来了个京中的贵客,都喊着让我请您来逛逛玩玩呢,你可知晓,今日啊,这红杏楼,特意请了你来观赏。”

萧璟闻言低笑,一双桃花眼清俊极了。

缓声道:“多谢沈兄惦记。”

满屋子的妓子,都被这一笑晃了眼。

温雅如玉的公子,笑意晏晏立在满室酒囊饭袋中,自然分外出众。

沈砚的容貌,已是这群浪荡子中,极为出色的一个。

可和萧璟一比,却还是黯淡了不少。

萧璟脸上挂着笑,席上同人推杯换盏,笑意中却总带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疏冷。

众人酒酣正浓,他却抬步出了内室。

满楼的脂粉麝丽,刺鼻的情欲熏人。

萧璟立在门外二楼扶手处,侧眸看向一间厢房,想起那日云娇被他抱在怀里的情形。

不知过去多久,那妈妈开始叫价。

确实是个美佳人,可萧璟看着那女子,却总觉得少些什么。

身子不如云娇丰腴,样子半点不羞,也不如云娇含羞带怯般惹得人心痒痒。

就连这花楼精心养出的房中术,萧璟也瞧不上。

是了,这花楼里养出的玩意,哪里比得过他心爱的云娇。

不同于萧璟目光淡冷,周遭旁的男人却都急红了眼睛。

沈砚喝得醉醺醺出来,瞧见后就跟着人叫价。

三千两银子,买下了这妓子的头一遭。

萧璟冷眼瞧着那沈砚急色的模样,只觉云娇真是瞎了眼,

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除了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外,哪里比得上他半点?

那沈砚拖着刚买下的妓子入了厢房内,急色匆匆。

眼瞧着仅剩萧璟一个,那方才早在萧璟入内时就盯上萧璟的几个花娘,扬着帕子过来,满脸笑同萧璟道:“公子怎么没挑上一个伺候,可是前头那些不合心意?您喜欢什么样的?尽管和咱们姐妹说,咱们这楼里啊,万紫千红,保管能挑出来您喜欢的,伺候得您舒心畅意。”

花娘话音谄媚,萧璟闻言目光薄冷,隐约听到他不能成事后气急败坏的骂声。

讽笑了声,道:

“我啊?我喜欢良家妇,这楼里还真找不到。”

萧璟这话一出,倒将楼里花娘都吓了一跳。

心道这位公子瞧着最是正经端方,却没想到,是这一堆的纨绔里,玩得最乱的。

居然好这个……



数不清多少时辰过去,婆母手中握着的藤鞭,扔在了云娇身边砖石地上。

沈夫人打得解气,恨恨扫了眼地上的云娇,冷哼了声,扶着身边嬷嬷离开。

她赶着去见沈老爷,要为沈砚瞒过今日他身子有损之事。

云娇俯趴在砖石地上,听着沈夫人和仆从步音走远。

抬起血泪交织的眼眸,看着身侧那带血的藤鞭。

藤鞭被沈夫人扔在地上时,将那方才倒地的佛牌,砸得破裂。

云娇目光划过那被砸裂的佛牌,

心想,瞧,多可笑,连神佛都不能自保。

又怎么能庇佑这世间无数可怜人呢。

人间百种苦楚,唯有挣扎自渡。

神佛无用,旁人悲悯,更无用。

她得自己撑过去,得熬过这一次次的折磨,得好好活下去,得为女儿遮风挡雨。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如何痛苦如何荆棘密布,都得咬牙挺过。

只有如此,她的女儿,日后才能过得畅快如意,不必如自己今日这般吃尽苦头。

云娇闭了闭眸,再抬眼时,强将眼底血泪压抑。

而后,狼狈,又倔强的,一寸寸爬向门口,扶着门框,艰难挣扎起身。

清冷凄艳的女子,摇摇欲坠。

让人望一眼,便觉心惊不已,又骤生无尽爱怜。

门外早被吓呆的仆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慌忙过去搀扶着云娇。

奴仆拿着披衣罩衫裹在她被打烂的后背衣衫上,想扶着她回去。

云娇攥着罩衫衣领,跟着摇了摇头,拂落奴婢的手。

她没让人扶,步伐艰难缓慢的,往自己院中走去。

从沈夫人院中到云娇院落,并不算远,可云娇却走得很是艰难缓慢。

沿途的奴才瞧见她狼狈模样,议论纷纷。

跟着云娇的婢女都看不下,没忍住训斥了几声那碎嘴的奴才。云娇自个儿却充耳不闻。

从沈夫人院中走回去,经过花园假山,遇见了带着儿子在花园扑蝴蝶的柳姨娘。

柳姨娘远远瞧见云娇这副狼狈模样,唬了一跳。

想到昨日沈砚夜里并未宿在自己房间,还以为沈砚是去了云娇那处寻欢,拿着往日对自己的手段去对云娇,云娇不肯,这才惹怒了他,遭了沈砚的打。

讥笑道:“哎,你这是被谁打了?沈砚?我说姐姐,你这人未免太蠢了些,男人嘛,想如何玩便顺着他们如何玩就是,姐姐这般倔的性子,只会让自己吃尽苦头。女人反正只是个玩意,你就是说不,也没有用,左右是挨打挨得再狠一些罢了。”

云娇看向柳姨娘,没有应话。

却想起了昨日在这处假山里的景象。

柳姨娘从青楼出来,沈砚是她唯一的依仗,所以她可以没有自尊没有底线地讨好沈砚。

有时候云娇会想,自己和柳姨娘,有什么不同呢?

是,她有娘家,有父母,有兄嫂。

柳姨娘无亲无家。

可是云娇的亲人,云娇的娘家,真是,是她的家吗?

从来都不是。

那些亲人,对于她,和让柳姨娘接客的青楼老鸨,有什么差别?

她其实也没比柳姨娘好到哪里去。

柳姨娘说得对,是她蠢。

云娇苦笑了声,没有应声,继续往自己院中走去。

回到院中,就看到亲信的小丫鬟正抱着女儿逗她笑。

小丫头似是瞧见了云娇,眯着眼冲她笑。

云娇瞧着女儿的笑,愣了愣。

她想,幸好沈夫人往日不喜女儿,未曾让她带着孩子过来晨昏定省。

今日那一幕,才没落在孩子眼里。

云娇走近,小心地在衣裳上擦净手掌血污,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女儿面颊。

小丫鬟抱着孩子瞧着她一身狼狈,神色担忧地问她怎么回事。

云娇不愿答话,只是摇头安抚丫鬟说没事。

她目光温柔爱怜地瞧着女儿,视线无尽慈爱,周身比夏夜月光还要柔和。

好似方才的血污,难堪,一一都被洗去。

小娃娃咿咿呀呀地笑,云娇点了点她肉乎乎的脸颊,叹息道:“都过了满月了,家中也未曾给她起个名字。”

沈夫人是一心想要个嫡孙,哪里瞧得上云娇生的女儿。

沈老爷这段时日不知因着何事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

至于沈砚那个酒囊饭袋,哪里会给孩子起名,只说什么,等父亲忙过府衙事务后,让父亲来定。

这一拖,就拖了快两个月。

可柳姨娘那处生的儿子,却是一出生就取好了名字。

还是沈夫人,特意请了高僧算命取出来的吉字。

云娇的女儿,反倒无人在意。

丫鬟暗骂沈家一家子没良心,终是不敢再多开口。

云娇陪着孩子呆在内室,到午间时分一直水米未尽。

她不吃不喝,午后给孩子喂奶时,便没了奶水。

瞧着孩子饿哭了只能喝着米羹的可怜模样,云娇心下愧疚,吩咐下人熬了碗下药的汤送来。

忍着难受一口口咽了下去,总算是有了奶水。

待得黄昏时分,她给孩子喂过奶后哄睡了,眼神怔怔地看着女儿良久。

许久后,起身坐到了妆台前,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铜镜里的女人生得很是漂亮,额上凝结的血痕,更衬得她楚楚可怜凄艳美丽。

喂奶时解开的衣衫此刻还未系上,那微微敞开的衣襟,能瞧见里头玲珑娇媚的身段。

而云娇望着自己的面容,自己的身体,目光却冰冷的像是看一个物件。

小丫鬟候在一旁,瞧着她神色不对劲的样子,暗暗心惊。

这小丫鬟是云娇最亲近的奴婢,自然也感觉到了今日的云娇,不太对劲。

她担忧主子做什么傻事,在旁来回踱步。

云娇坐在妆台上静静望了许久,神色平静冰冷。

她脑海中一段段闪过这几年的种种,辛酸苦痛折磨,以及无尽的煎熬。

十五及笄嫁入沈家,做了沈砚的妻。

前半年的温情,之后四载有余的折磨。

最后是今日花园里,柳姨娘的那番话,不住在云娇耳边回响。

云娇眼睫颤了又颤,回想起昨日萧璟的话。

终于开口,艰难启齿。

她声音轻柔如常,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

缓声道:“给我梳妆罢。”

此时已是黄昏,原该是安歇梳洗的时候,云娇却要在此时梳妆。

丫鬟觉得奇怪,可瞧见云娇此时的模样,到底不敢多问。

便只是依言上前为她梳妆打扮。

篦子将云娇被沈夫人拽乱的头发寸寸疏通,一根根被扯断的发丝坠落在地。

镜子里青丝披散,美人楚楚可怜。

云娇并未让丫鬟将发丝盘起,只是散在肩头。

她吩咐丫鬟备上桶水,解开脏污染血的衣裙,踏了进去。

温热的水贴在血痕伤口上,泡的那藤鞭打出的伤口,阵阵发疼。

云娇疼得眉心微蹙,伏在木桶边沿,咬唇捧起水,洗在自己身上。

将身子洗净后,方才踏出浴桶。

一旁的丫鬟早被云娇身上的血痕吓得脸色惨白,一边抹泪,一边不敢多问。

云娇缓步走到铜镜前,身上未着寸缕,扭过身子,侧首看着镜子里,满是藤鞭伤痕的后背。

背上伤口此时微微结痂,她抬手伸在后背,咬紧了唇,猛然动作,将那结了的血痂生生扣落。

小丫鬟惊呼一声,忙要上前去拦。

“我无事,不必近前。”

她话落,自己取了桌上口脂抿在唇上,瞧着唇色红艳遮去苍白,方才满意。

云娇生得本就美艳,便是不点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此刻稍稍妆点,更是让人瞧了就移不开眼。

小丫鬟瞧着镜子的云娇,既为她美色惊艳,又被她方才的动作吓得厉害。

云娇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淡声问:“漂亮吗?”

丫鬟红了红脸,慌忙点头。

云娇笑了笑,轻声道:“漂亮就好。”

是啊,漂亮就好。

身为一个女子,万事不由自主。

无法同男人一般读书求学建功立业,只能一辈子攀附在男人身上求活。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美色,是仰赖男人为生的女子,唯一的砝码。

生得美,才能嫁入高门,才能为娘家兄弟谋利。

善于利用自己的美,才能被夫君疼爱,才能在后宅立足。

依稀记得,十二三岁时,便听得家中人说,她生得绝色,日后定能高嫁,便是不能明媒正娶做妻,就是送入高门权贵处为妾,也可得男君宠爱,给家中兄弟添份助力,叮嘱她,待有朝一日攀上高枝,定不能忘了父母兄弟。

修成玉颜色,换得好价钱。

她和柳姨娘,并无二致。

云娇指尖微微发抖,勉强笑了笑,吩咐小丫鬟道:“退下吧,夜深时,记得来看看孩子。”

往日夜里都是云娇亲自照料孩子,极少假手于人。

丫鬟听了云娇这话,心下纳闷。

可想着云娇今日这奇怪的样子,丫鬟也没敢多言,还是依着云娇吩咐退了出去。

临出门时,云娇又低声交代她道:“若是夜里来看孩子,没瞧见我,不必惊慌,也不要走漏消息。”

丫鬟吃了一惊,到底是没敢多嘴,乖乖退下。

奴婢退下后,内室只剩云娇和睡着的女儿两人。

屋内静寂得很,只偶尔响起孩子睡熟时的鼾声。

云娇一直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子,直到夜风吹进内室,冻得一阵打战。

这一件,还是怀上女儿那回,沈夫人吩咐她去给夫君送汤药时让下人拿来的。

那时云娇见了这衣裙并不喜欢,所以从未穿过,只压在了衣柜中。

其实这身裙子,很漂亮。

云娇换上衣裙,立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夜风一阵阵地吹,也许是被夏夜凉风吹得发冷,又或者,是要去做有违礼教之事,还是让她心底畏惧。

云娇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回首看向摇篮里的女儿,微微低垂眼帘,拿过一旁的帷帽戴上。

云娇理了理帷帽边沿,抿了抿唇,抬步踏出了内室。

深夜寂静无声,她没有提灯,只在夜幕中走着。

避开夜里巡院的家丁,往隐蔽角落走,贴着院墙,推开了沈府后门。

往一墙之隔的另一处院落走去。

另一边的院落里。

萧璟闲倚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随意瞧着。

榻边杂乱放着一堆书卷。

桌案上是散乱放着的折子和卷宗,他瞧了有大半日,实在头疼,索性倚在软榻上歇了会儿。

萧璟手上的书,乍一看写着《诗文集》,实则内里却是一幅幅画像。

这还是沈砚书房的那本,萧璟特意让人暗中带出送了来。

当日同云娇在书房,他只瞧了第一页,眼下,这卷春宫图,已然翻过大半。

外头响起侍卫叩门求见的动静。

沈砚抬眼看向门口,瞧见是安插在沈府盯着云娇的人后,颔首示意人进来。

这侍卫往日来禀告,也是在入夜时分这个时辰来禀告白日之事。

也是,寻常深闺夫人,也就是白日外出或有旁的事处置,深夜自然都是安安分地待在自己宅院中。

侍卫入内后恭敬跪在地上,开口禀告今日沈府里云娇的事。

“主子,今日一大早,沈夫人得知沈砚身子废了,迁怒沈家少夫人,将人打了一顿。自挨了打后,沈少夫人回到院中,再未出来过,只和一个陪嫁婢女及沈家小小姐在屋内呆着,到属下离开禀告之时,也未见人出来,只是传了婢女送水去沐浴,如今想是已经歇了下来。”

这侍卫虽是盯着云娇,却毕竟是个男子。

又知道沈家少夫人和自己主子不清不楚,夜里自然不敢冒犯,听到云娇传下人沐浴后,忙远远避开,回来禀告萧璟。

自然,也不知道,眼下云娇在深夜出了门。

萧璟听得侍卫禀告,脸色微微阴沉。

想到也曾听景慧提过,那沈家的仆妇嬷嬷曾在寺庙门前当众抽打云娇。

那女子说是沈家的少奶奶,却过得跟同任人打打骂的下等婢女无二。

萧璟脸色微寒,嗤道:“这沈家,当真是家风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