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次睁开眼，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见我醒来，苏钰雯红肿着眼眶踉跄扑进我怀里。
“老公，都是我不好！不该当着你的面说那些话。”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发生这种意外...”
她的面色看着有些憔悴，像是整宿都没有休息好。
我没有说话，侧过头看着窗外。
阴云密布的天气，连一丝阳光也没有。
苏钰雯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小心翼翼切下一块递到我嘴边。
眼神里满是心疼：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相信你的，你受了太多委屈了。”
“那天是我不对，不该盲目听信许哲的话，既然他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听着这些话，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先前还咬定我是死要面子，不承认偷窃罪名。
怎么现在又说是自己判断错了？
苏钰雯紧紧抓着我的手，泪水止不住打转。
“老公，我以后再也不会和许哲那种人来往了，不要离婚好不好？”
“我发誓一定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钰雯为了照顾我养伤，特地向单位请了长假。
期间，许哲多次打来电话。
都被苏钰雯直接挂断了。
不堪其扰下，她干脆直接回应：
“许哲，我念在过去的交情不追究你，你做过那么多伤害宋瑜的事，我不起诉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想和一个霸凌者有任何交集！”
一个月后，我的身体逐渐好转。
但腿上的伤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我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出院这天，苏钰雯带着我去了一家豪华酒店。
神秘兮兮贴在我耳边说道：
“之前我答应过会帮你讨回公道，今天就是履行诺言的日子。”
将信将疑，我跟着苏钰雯一起进了酒店包间。
竟看到了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8
“老公，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联系上你高中时的同学。”
苏钰雯挤出笑脸，将我推到人群的中心。
看着这些曾经和许哲一同对我施以霸凌过的人，我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被团团包围的目光凝视的滋味，让那些苦痛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耳边甚至一度出现幻听：
“小偷！宋瑜就是个小偷，以后大家都小心点，不然班上又要丢东西了。”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简直和他爸一样，贼性难改。”
...
我捂着耳朵发出咆哮。
推着轮椅下意识想要逃离，却被许哲给叫住了。
“宋瑜，今天是雯雯特地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叫来，专程给你道歉的，你别走啊。”
他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和过去一样，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就几百块班费，我们那个时候没有考虑到你家里的条件，不该小题大做，把你偷钱的事嚷嚷出去的。”
“这些年大家其实很过意不去，当时不顾你的自尊，说了些难听的话，你可以原谅我们吗？”
他缓缓走上前，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我。
“虽然偷东西不对，但如果是你，那也情有可原了。”
下一秒，我一耳光扇到了许哲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包间。
苏钰雯瞪大了眼睛，冲上去心疼的抚摸对方。
“好端端的你动手打人做什么，许哲既往不咎愿意给你道歉，你还不肯原谅他？”
“宋瑜，差不多得了！”
这一刻，我的身体不再颤抖。
艰难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当初负责保管班费的女同学面前。
“你们口口声声说钱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丢的，可那个时候就我一个人在教室，老师查过监控也还了我清白。”
“我想问问你，钱真的是在学校不见的吗？”
面对我冷冰冰的质问，对方瞬时愣住了。
僵在原地支支吾吾：
“我...我当时就把钱放在书包里，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除..除了你还能..是..是谁？”
“宋瑜，过去的事我们都不想追究了，你也没必要这样吧？”
我缓缓挽起袖子，在她面前展示出了那十几条割腕留下的疤痕：
“看清楚了，这些全都是拜你们所赐，如果我那个时候真的死了，那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是杀人犯！”
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砰的一声撞到了餐桌上。
“不...不是我，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许哲不是说...”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许哲一把拽到了身后。
“宋瑜，你要是不开心，打我骂我都可以，平白无故凶她做什么？”
“就几百块钱而已，你大方点承认了我们也不会说什么，难道当初报复我一个还不够？”
经许哲这么一挑拨，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纷纷指着我斥责：
“偷了就是偷了，为什么不肯承认，班上有嫌疑的人只有你一个！”
这时，苏钰雯也跟着附和：
“要不是看你受了伤，我之前也不会顺着你的意思去说那些话。”
“宋瑜，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吗，大家又没有逼着你道歉，你是非不分有意思吗？”
话刚说完，包间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苏钰雯，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到底是谁是非不分！”
9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只见周远怒目圆睁冲了进来，一拳挥在许哲脸上。
打得他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不是说宋瑜是小偷吗？当初你们在警察局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远恶狠狠扫视着在场的人，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纸。
直接摔在了苏钰雯脸上。
“当年宋瑜告的可不止许哲一个，这些人为了自保，一个个都在警察面前老实交代了自己做过的事。”
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苏钰雯先是一愣。
随即拿起其中一张仔细看了起来。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当年同学们在警察局里坦白的内容。
为了避免影响到自己的前途，他们全都交代了自己是受许哲怂恿。
才合起伙一起造谣。
失踪的班费一开始就是负责保管的女同学自己遗失了。
为了逃脱责任，她才和许哲串通一气。
把黑锅全部甩到了我身上。
这些，都是周远从警方那儿拿到供词的复印件。
为此还费了不少功夫。
我这才知道，这些人打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清白的。
却选择了和许哲同流合污。
“走吧，没必要和这些人渣浪费时间，到时候你挨个起诉，他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周远快步走到我身后，双手用力攥着轮椅扶手。
刚要离家，结果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同学全都扑了过来。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瑜，都...都是许哲唆使的，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这一回吧，要是我档案上留下污点，工作也会保不住的。”
“是啊是啊，要怪就怪许哲，他就是嫉妒你学习成绩好，处处压他一头才许就想报复你！”
众人将矛头全部甩到了许哲头上，试图获取我的原谅。
可我经受的痛苦，哪里是几句道歉就能抚平？
眼看着所有人都承认了罪行，苏钰雯的瞳孔剧烈晃颤。
她不可置信看向许哲，气的几乎要昏厥。
“亏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害我冤枉了宋瑜！”
“许哲，你还是人吗！？”
苏钰雯疯了似的扑上去，抓着对方的衣领疯狂抽打。
恨不得把许哲碎尸万段。
但很快，她察觉到我就要离开，踉跄着跑了过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公，我错了！”
“都是许哲这个畜生骗了我，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然也不可能在节目上对你说那种话，你原谅我好不好，就这一次！”
她抓着我的裤腿不断磕头道歉，鼻涕眼泪全都糊在脸上。
完全看不出往日的端庄。
我嫌恶的挪开腿。
“比起这些人，你的所作所为要恶心千百倍，明明什么都不了解，还要偏执的去信任至亲之外的人。”
“苏钰雯，你不配得到我的原谅。”
10
和周远一起离开后。
我立刻编辑好证据，把当年全班人联合污蔑我的事发到了网上。
其中也包括许哲做过的那些事。
一夜间，他这位百万粉的大博主就掉了近一半的粉丝。
账号也被官方封禁。
由于影响恶劣，那些曾经和许哲合作的商家纷纷提出解约。
并对他提起上诉。
许哲为此不但断掉了所有收入，还将面临上千万的违约赔款。
那些曾与狼同舞的人，也纷纷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恶意诽谤、造谣。
就算过去十年，我依然保有追诉的权利。
事情一经发酵。
就连苏钰雯之前的采访节目也被人重新挖了出来。
观众们义愤填膺，在网上发出声讨。
“电视台怎么会有这种主持人，居然让一个受害者去给霸凌的人道歉。”
“这些媒体实在是可恶，歪曲事实！”
舆论不断扩大，电视台也迫于压力将苏钰雯开除。
11
回家收拾行李这天。
她一直跪在客厅里，用嘶哑的声音哀求着我：
“宋瑜，不要走...我没法离开你。”
“之前是我糊涂了，才会和那些人一样...我已经得到教训了，别离婚好不好。”
我一瘸一拐，将行李箱渐渐塞满。
眼神始终没有和苏钰雯有过交集。
“宋瑜，你打我骂我也好，但是不要一句话都不说，我真的好害怕..”
“你说过..你最讨厌冷暴力这种事，为什么现在要用这种态度来对我，我就不值得你原谅一次吗？”
她不依不饶，从架子上翻出相册直接摊在我眼前：
“你看，这里面可是有我们在一起将近十年的回忆，你说过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会无条件的包容我。”
“我答应你，以后不管你说什么都会相信你，永远做那个最理解你的人，别离婚....算我求你了。”
不经意间，我看到了那本相册里曾经和苏钰雯留下的点点滴滴。
这些美好的回忆，却和如今的现实无比割裂。
这七年来，我们的感情虽然日渐平淡，却充满细腻真实的爱。
她记得我们的每个纪念日，从不缺席。
会在我需要陪伴的时候，不惜推掉工作。
细细回想，苏钰雯的确是个合格的伴侣。
尽管某些时候，她出于不信任做出过不少让我心寒的事。
我还是会念旧去一次次原谅。
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
她这样做，或许只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可现在，我终于想通了。
苏钰雯对我的好，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出于心虚和愧疚。
1
“你...其实早就越界了吧？”
我合上行李箱，目光轻轻落到了苏钰雯的锁骨上。
那被领口遮挡的地方，隐约有一块淡红色的印记。
苏钰雯紧张的拉起领口，嘴唇微微颤抖。
“不...我和许哲真的只是朋友，你误会我和他的关系了。”
苍白无力的狡辩，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
“哦？”
“我什么时候提过许哲了？”
简单一句话，就把苏钰雯给问住了。
她抓挠着胸口，局促不安。
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直视我。
“我...我们真的没有，你想多了。”
几经思考，她才抛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
连否认的底气都弱的可笑。
“你说没有就没有？”
“青梅竹马多年，日久生情也难怪，谁知道在和我结婚前，你是不是就和许哲有过了？”
我转身坐到沙发上，昂起脖子打量了她几眼。
“毕竟...你妈就是个小三，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和她一个德行呢？”
话刚说完，苏钰雯就露出悲愤交加的表情。
她用力捶打着地板，整张脸皱成一团。
“宋瑜！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妈当年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
说着说着，她突然哽住。
像是想到什么，眼眶里的泪水再次凝聚。
我这些无端的恶意猜忌，像极了她当时在节目上诽谤我的样子。
“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当时说了那种话？”
紧接着，苏钰雯猛地扇起耳光。
一下又一下，直到那张脸变得红肿、滚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爸的，我猪狗不如，简直和畜生没区别，我...”
“够了！鞭子打在你身上才知道疼，少在这儿惺惺作态！”
我从包里掏出打印好的离婚协议，随手甩了过去。
“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包容你的一切，可你又何曾对我付出过真心？”
苏钰雯下意识的攥紧手机，浑身颤抖不停。
这些年，我出于信任从来没检查过她的聊天记录。
若是现在打开看一眼，里面怕是藏着不少“惊喜”。
“宋瑜，难道七年的时间还不够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吗？”
她哭花了妆，捂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
“不！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你好残忍..”
事已至此，我没心情再继续听下去。
提着行李箱大步离开了家。
13
由于苏钰雯一直坚持不肯离婚。
我本不想再继续耗费心思，但迫于无奈只能向法院提起了上诉。
开庭当天，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
全程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变化。
碍于没有实质性的“出轨”证据，这场官司打的并不轻松。
为了挽留我，苏钰雯又一次联系了我爸。
祈求对方能劝说我改变心意。
我本想着为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好好跟他道歉。
但刚准备开口，就被爸爸用嘘声的手势给堵了回去。
“阿瑜，是我对不起你，当初连你被人欺负了也没帮过你一点。”
“你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他红着眼，满脸的皱纹都在用力。
“其实我今天过来不是劝你的，过去我一直让你忍气吞声的活着，只是想着不要惹太多麻烦，却忘了你的感受。”
“如果这段婚姻真的让你受到太多伤害，那爸爸支持你离婚，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话音刚落，苏钰雯就跑了上来。
一下跪在我爸面前，大声嚎叫：
“爸！你不是说好要帮我好好劝宋瑜的吗，之前的事的确是我不对，可我们毕竟已经结婚七年了，怎么能说离就离？”
然而，她声嘶力竭的哀求并没有换来任何结果。
反倒被我爸用力扇了一耳光。
“雯雯，你真是让我寒心，要不是周远告诉我你对阿瑜做过的那些事，我不知道要被你骗多久。”
“你但凡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就不要继续纠缠他了，你这样迟早会害死我的儿子！”
听完，苏钰雯的身体一下就软了。
趴在地上流出不争的眼泪。
她一路爬了过来，跪倒在我脚边不断扣头。
“宋瑜，我真的错的这么离谱吗？”
“我们的婚姻，还有没有剩下哪怕一丝可能？”
我的回答并不意外。
坚定的语气，让苏钰雯在最后一刻终于不再执着。
她晃颤着坐会椅子上，最终点头答应了离婚的事。
之后的过程中，苏钰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只是在原由的判决上主动提出要净身出户。
从法院离开时，她只是远远站在我身后，面色苍白：
“宋瑜，希望我带给你的那些伤痛，能早日康复。”
“对不起，我不会打扰你了。”
14
三个月后，我的腿伤彻底痊愈。
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在周远的劝说下，我辞去了原本的工作。
决定和他一同前去国外发展。
并将离婚后拿到的几百万全都留给了我爸，好让他在国内能安心养老。
离开前，他向我坦白了当年的事。
其实行窃并非诬告，而是事实。
在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
我爸才选择铤而走险，做了人生中最后悔的事。
为了不让我感到羞耻，才撒谎隐瞒。
可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释怀。
他也许不是那么完美，但在我心目中，却是世上最伟大的父亲。
在正式出国这天。
我最后一次听到了关于苏钰雯的消息。
她因为涉嫌谋杀许哲被警方抓捕归案。
大方承认了所有罪行。
听说，许哲在死前被活活捅了一百多刀。
身上全都是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法庭宣判时，苏钰雯全程一言不发。
只在最后敲定死刑时，才面对镜头淡然说了一句：
“他活该..我也一样。”
看完视频里的内容，我默默关上了手机。
侧过头，窗外是大片被朝阳染红的云朵。
或许，一切也该就此了断了。
我被困在过去的阴霾中太久，是时候去拥抱更光明灿烂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