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 其他类型 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舒重华胡茂无删减全文
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舒重华胡茂无删减全文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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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毛分叉

    男女主角分别是舒重华胡茂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舒重华胡茂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猴毛分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出了潼州城,绵延群山望不到头,因为架着马车,两百余里的路程硬是走了一日,临近日落方才踏进锦屏县。锦屏县上下茶文化浓郁,路过随便一个酒楼茶肆,都能看见挂满各类特色茶品的招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阵阵茶叶的清苦。文镜挑起车帘子探出脑袋,问向一旁骑马的朗月,“阿月,是到了吗?”“真是‘睡魔有耳不及掩,直拂绳床过疾雷’啊,”车内的吴蕴撑着身子坐起,正了正衣襟,“一路舟车劳顿,把我的老骨头都要摇散架了。”虎杖快马先行至此,租下一落院子。队伍穿街过巷终于来到院子里,虎杖抬手扶吴蕴下马车,说道:“师父,这里僻静鲜少人来,前面一户是位闲游雅士,来采景写生的,我刚去打过招呼了,我们后面那户无人居住,都检查过了。”众人搬着行李在屋里进进出出,朗月抱着一个大...

章节试读

出了潼州城,绵延群山望不到头,因为架着马车,两百余里的路程硬是走了一日,临近日落方才踏进锦屏县。
锦屏县上下茶文化浓郁,路过随便一个酒楼茶肆,都能看见挂满各类特色茶品的招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阵阵茶叶的清苦。
文镜挑起车帘子探出脑袋,问向一旁骑马的朗月,“阿月,是到了吗?”
“真是‘睡魔有耳不及掩,直拂绳床过疾雷’啊,”车内的吴蕴撑着身子坐起,正了正衣襟,“一路舟车劳顿,把我的老骨头都要摇散架了。”
虎杖快马先行至此,租下一落院子。
队伍穿街过巷终于来到院子里,虎杖抬手扶吴蕴下马车,说道:“师父,这里僻静鲜少人来,前面一户是位闲游雅士,来采景写生的,我刚去打过招呼了,我们后面那户无人居住,都检查过了。”
众人搬着行李在屋里进进出出,朗月抱着一个大包袱重重扔在床榻上,心里忍不住嘀咕,有带这么多东西来吗,这么多人搬这么久还没搬完。
她叉着腰站在门下缓神,忽然感觉哪里奇怪,走出门看了一圈,发现人变少了。
出城时,虎杖共带了十名手下,但现在在院子里的统共就剩五人。
朗月一把拉住将要进屋的虎杖,低声道:“你的人去哪里了?不来搬东西。”
“放心吧,分了两队,有一队散出去了,一处在明一处在暗,”虎杖抬抬下巴,“怎么?你那边搬不完吗,需要帮忙?”
朗月把虎杖推进屋,略带挑衅道:“当然不用,我们的床榻一铺万事大吉,倒是你们,赶紧的吧,别耽误了晚饭。”
说罢,朗月扭头找释玉,和她一起搬干净的被褥进屋。
屋子不够一人一间,那边大通铺上还得挤三个,这间大点的屋子可放下两张床榻,留给两个小娘子同住,两姊妹在一起也方便照应。
释玉把被褥展平,挠了挠微微泛红的脸:“朗姐姐,我从未和人同住过一个屋子,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谅。”
朗月眨巴眼睛,“失什么礼?我不爱讲这些,你怎么舒坦怎么来。”
安置好住所后天已然完全暗了下来,但这的草市仍热闹不绝,锦屏县茶业渐大,是个较富裕的县,各色商贾旅客络绎不绝。
众人来到一间普通食肆,店内的伙计老远就望到他们,他小跑出来,给为首的吴蕴引路,“瞧各位的样子,是异乡旅客吧请随我上座。”
虎杖应道:“久闻贵地‘茶乡’之名,品茗斗茶皆具特色,我师父特地带我们来学习的。”
伙计忙不迭地开始介绍本店特色,一路说到了雅间。
虎杖又把他留下,塞给他一些钱,说道:“小郎君,我们向你打听一下,平日里那些茶博士都聚在何处?我们也好直接寻过去。”
“这倒是常见,随便一家茶肆都有,”伙计挠挠头,一拍手,“客官来时可见到一条河,那叫茗澜河,河边有一间碧波茶坊,店家设了个邻水清幽的庭院,那儿时常聚着许多人斗茶,现下又临近清明正是新茶初出的时节,人更是多。”
虎杖又道:“还有一问,除了蜀山翠芽和赤春尖,贵地还有哪些出名的茶。”
伙计大手一挥,很是自豪,“万春银叶和玉叶长春呀,头采的新茶那都是要送往东京城的,这你们都不知道。”
吴蕴接过话,问道:“如此说来,老夫倒是浅见寡识了,正好,你可知这些茶树种何处?好叫我见识一二不虚此行。”
“这些品种的茶树都被划在霖顶山那边,我劝各位还是别去了,那边若是不出太阳,整座山雾腾腾阴森森的,那些茶农跟鬼影似的晃来晃去,瘆得慌。”
朗月拨动面前的筷子,眉毛微微抬起,“夸张了吧,哪儿座山不是雾腾腾的。”
伙计抿着嘴,赔笑道:“是是是,有官府的茶官守着,哪来的什么鬼,但各位若是想去,需得备好雨具,那边总下雨,下了还不好停呢。”
吴蕴听罢摸着胡须,摆手让伙计退下。
虎杖等待菜上齐,人都退出去,立即关上雅间的门,看向吴蕴,“您有何想法?”
吴蕴端着手沉思片刻,“许耐瓦的祖宅和田地,就在方才伙计说的霖顶山,你派人先进山,不仅是那个许耐瓦,村子里还有三家曾报过失踪案的人家,也要去探。”
虎杖:“是,今夜就动身。”
吴蕴又道:“其余的几家在县上,明日我们兵分三路,你们挨个看看有什么线索,我上人多的茶坊打听。”
朗月点点头,“文镜,明日跟紧我。”
“不,”虎杖打断朗月,“明日他由我来带,释玉跟着你。”
释玉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头看向虎杖,挠了挠微红的脸颊。
虎杖一愣,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没有嫌你麻烦的意思,爷们儿家可能糙一些,到时候翻墙钻洞的你不好走。”
朗月撇着嘴看笑话,“这还不是嫌弃?”
“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娘子,”释玉搀着朗月的胳膊,“你不要我,自有人要。”
虎杖抱着脑袋想再解释,吴蕴呵呵笑着把他按下来,“时辰不早,吃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天刚朦朦亮,文镜打着哈欠摸索下床,抱起盆就往屋外走,准备烧些热水给大伙洗漱,不料脚下一滑,哐当一声摔倒在水缸旁。
虎杖立马惊醒,看了一眼空空的床尾,扯了件外衫急忙跑出去,刚走到门口,他怔了一瞬,随即皱着眉走过去,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像笼罩着一层纱幔。
他走到水缸边,勾着文镜的胳膊将他提起,“没事吧?”
“没事,”文镜摸了摸手臂,又揉揉屁股,“地滑,雾气又大,没站稳。”
“什么时辰了?雾还没散。”
“该是辰时了,适才附近有卖面汤的经过,我还想给阿月释玉她们买来着,谁知没等我穿好衣服就推走了,罢了,自己烧些水洗洗好了。”
刚打好满满一盆水,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文镜猫着头缩到虎杖身边,“那边......住的是那个士人,还是空的?”
虎杖两边来回看了一眼,确定道:“是那个郭析,郭文士。”

一刻前。
“王捕头,相信我,我的身手你是见过的,包管万无一失,”朗月脱下外面宽大的褙子,扯出襻膊,边扎紧衣袖边说道,“我与你们里应外合,你上去拖延他的时间,我走屋檐入窗先破击那个歹人,然后你们再跟着我上,还有,这楼四面都是窗,你们可要设好防,免得他跳窗跑了。”
王捕头不稍犹豫,提着刀快步上楼......
平滢湖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大网收紧,舒重华被拉回岸上,手下纷纷围了上来,声声关切,文镜依照朗月的吩咐,务必跟紧舒重华,便也快步凑了上去,挤在缝隙里担心地看着他。
手下将他搀扶起身,递上干净的手帕擦拭身上的水,舒重华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无奈地笑道:“也不必未雨绸缪到这个份上吧,连仵作也叫来了。”
“什么?”众人不解地扭头四处张望,也没见到老徐他们来人呀。
“释......”舒重华眨眨眼擦过眼里的水珠,盯着文镜定了定神,“认错了。”
文镜两眼一亮,推搡着挤上前指着自己问道:“大人,您可是认得我?我是说,您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
身旁的手下按着文镜的肩膀推远又拉进,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转头看向其他人,想印证自己的猜想,“这小郎君是不是点像老徐的孙女?”
“释玉?”
又一个捕快凑上前,端详片刻连连点头,“别说,还真是有些像呢,”转头望向舒重华,“大人您说是不是?”
这时,王捕头一脑门官司火急火燎跑来,远远瞧到这边的热闹,不等说什么直接上去踹了一脚挡在前面的捕快,厉声道:“还不快滚,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扯闲篇,赶紧找车送大人回司理院,着凉了你们来断刑吗?”
“是,是,这就去备车,”捕快捂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跑了。
王捕头抱来一件氅衣给舒重华披上,神情凝重道:“大人,张毫不知什么时候服的毒,方才毒发了。”
“什么!”
“属下无能。”
“可留下什么线索?”
“他舍弃妻子,宁死不肯透露分毫暗娼的信息,他会不会就是个小的,暴露后自戕谢罪?”王捕头摸摸后脑勺,“茶肆其余人皆已伏法,押解回司理院交由陆司理审勘,大人,真正的账本还未找到,我们的人已经上他家里搜了。”
“先回去吧,此案牵扯甚广,抓紧时间呈报知州大人,”舒重华收紧衣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大人,刚才帮手的小娘子,就是昨夜的朗小娘子,她说想见见您,”王捕头突然近前一步低声说道,“张毫毒发时,朗小娘子给他吞了个丹药,不知那丹药......”
舒重华突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紧跟着自己的少年。
文镜一直跟在他身后,低眉垂眼嘴里念叨着什么,还在等待他的答复。
马车匪匪翼翼驶到湖岸边,一名捕快从车上跳下来,朝这边高高挥手。舒重华看了一眼文镜,又回头看看茶肆门前搭手搬箱子的朗月,抽了抽鼻子,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先跟着王捕头回司理院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文镜一听这话,脸上的愁绪立刻抹了个干净,然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将舒重华送上车后,他甩着胳膊步履轻快地奔向朗月,激动地喊道:“阿月,他认得我!”
朗月站在茶肆门前,释然地笑道:“听见了,方才跑来一个捕头,说什么‘像’,我就知道这事应该有谱了。”
文镜晃着朗月的手臂,眼睛眯成一条缝,逐渐谄媚起来,“多谢我的好师姐,不枉师姐陪我这两年的奔波。”
“行了,别恶心我,”她又掸了掸那件被划得稀碎的碧山色褙子,嘟囔道,“这都没什么,就是可惜了这件衣衫,才穿不过两日便毁了,你说,舒大人能不能赔我两件像样的衣服?”
文镜抓了抓干瘪的钱袋,“希望吧,我们身上快没几个钱了,吃饭都要成问题,若是能顺利找到文洁,我们便快些离去吧,就怕过了时日,你的剑该赎不回来了。”
朗月的剑——破风,跟着她的这几年,最大的功劳不是并肩作战,而是放在当铺换个几两银子出来打尖住店。
她将破损的褙子抟成一团,打量了一眼满是赃物的敞车,把衣服塞了进去,嘀咕道,这可不能扔,要留着找舒重华换钱的。
午后的空中荡着懒洋洋的风,树叶被沙沙吹响,知州衙署门前两盏白色的灯笼随风摆动。
他们随着王捕头押送赃物回来后,被带到了衙署里一个僻静的院里,院内只种着一颗老树,屋子里也没有雕梁画栋,只有简单的床榻,茶几桌椅都是经年使用的痕迹,但这里并不破旧,被人收拾得很整洁。
二人在屋里打转,起身又坐下,喝完一壶茶也等不到舒重华,只等来了午时的点心,送食的差役说舒大人公务在身,还请再等。只好又接着等,文镜趴在茶几上撑起脑袋,终于困得实在撑不住,一猛子扎进自己的臂弯眯了起来。
院子里的老树影子悄悄转了个圈,朗月站在门下发呆,良久打出个长长的哈欠,眼冒泪花,然后毅然决然地扑在了床踏上,懒懒地蹭掉鞋靴翻了个身打算先美美睡上一觉。忽然一阵淡淡药香飘过,朗月在枕下摸索到一个香囊,握在手心凑近细嗅,是安神助眠的,檀香,乳香,白芷......
其中还有一阵突兀的酸醋和姜蒜气味,屋外的鸟鸣声时隐时现,衙署的床榻怎么比客栈的还舒服,突然朦胧之中一张白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朗月猛然怔住,伸手就要扼住对方咽喉,好在她立马反应过来。
突兀的味道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细细分辨,竟然还有一丝腐臭,来人是个身穿窄袖衫褐和裙裤的小娘子。
朗月愣愣把手收了回来,方才竟握着安神香昏睡过去了。
“舒大人和我阿翁叫我来看看,问认不认得你们,”小娘子抿抿嘴,摇了摇头,“我不认得。”
这时,说话的声音把文镜吵醒,他缓缓撑起头看到了一个小娘子的身影,扶着桌子站起身,试探地问道:“阿洁......是你吗?”
小娘子骤然瞳孔紧缩,猛地回头,“你叫我什么?”
“文洁?”
这声音如湿冷的帕子突然朝脸盖过来,小娘子忽然愣住,似忘了呼吸。
文镜看她反应似是认得,又走近两步,“我是文镜啊,你看看我。”
屋内沉默须臾,朗月看着小娘子逐渐泛红的眼眶,连忙轻抚她的肩膀说道:“不急不急,都坐下慢慢说。”
小娘子红着的眼眶有些湿润,眨眼间突然眼神狠戾,瞪着文镜,“你们是什么人?”猛地甩开朗月的手,怒道:“我姓徐!凭什么要求我坐下来和你们说话。”说罢,快步夺门而去。
朗月有些不知所措,刚想伸手拉住她,谁知竟然感觉脚下一软,有些使不上力,用力跺了一脚和文镜追出去两步,那小娘子早已没了踪影。
她顿住了脚步,望向屋内桌上食碟,提起一口气怒骂:“狗官!竟敢下毒。”
朗月气得脖子涨红,一脚蹬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上,粗壮的树干毫无反应,反而震得脚疼,她抬着脚趔趄往后跳了一步,文镜顾不得自己头还在晕眩,先上去搀了一把。
“他们为什么下毒啊?”文镜糊里糊涂地按着太阳穴。
朗月也不清楚他们意欲何为,这毒的毒性虽不大,只能麻痹经络,让人身体乏力,但无冤无仇何至于下毒?好在随身带着可以救急的万应丹,先解了此毒。
老树巍然不动,赏给朗月三五片落叶,树叶悠悠飘落在石板地上,一只粗布鞋踏了上去,“让二位久等了,”仵作老徐掬着客气的笑意。

说罢,虎杖和文镜轻轻放下水盆,蹑手蹑脚走到院墙边,这墙防君子不防小人,二人踩上石块踮起脚,在墙头冒出四颗眼珠子窥向对面。
雾气大,只见他身穿襕衫,头戴巾帽,背着游山器就要出门。
文镜低声道:“他像不像更夫说的那个?不会也恰好要去山里吧。”
虎杖揉揉眼又看过去,不确定,据更夫的描述该是个不到三十的郎君,但昨日见他蓄着须,看着也有三十好几了。虎杖撇撇嘴示意直接出去问,二人立马急如星火把衣服穿好,夺门而出。
“淳然学士!”虎杖叫住他。
郭析回头看见雾里跑出来两个人,眯着眼分辨出俩人后,行礼道:“是虎郎君啊,昨夜可休息得好。”
“多谢关心,请问这么早是要去哪?”
郭析指了指自己背上的筐,感慨道:“我要上祈灵禅院写生,这几日的雾气都太薄,落笔总差点意思,终于等到了像今日这样腾腾的雾,高处云雾缭绕,定是佳景。”
虎杖:“原来如此,这里时常起雾吗?”
“对,锦屏县四处高山环绕,正如它的名字似一道屏障笼罩,”郭析躬身行礼,“还望见谅,再不启程恐怕雾霭将散,改日再叙。”
虎杖不好意地抱拳,目送他离开,扭头对文镜道:“年龄和长相有些出入,既然不进山,就先不管他了。”
天色渐亮,大雾消散,只剩远处的群山还在和云雾缠绕,果真像个大锅盆。
沸水翻腾,白烟不断从一层层笼屉的缝隙里滋滋冒出,店家掐准时间,垫着干净的布用力揭开最上层的锅盖,云雾随即喷涌而出。
朗月叮叮当当放了几枚铜钱进钱匣子里,高声道:“店家,给我来四个豌巢馒头,两碗豆浆。”
“好嘞!”
热腾腾的馒头端上来,香气扑鼻,朗月边吃边用眼神指着对街一户人家,“看,那个扫地的,应该就是林小娘子的母亲何氏,”她点着名册上一个名字,“林淼,年十五,去岁九月十八其母在县衙报官,说她离家两日未归,至今没有消息。”
释玉顺着方向偷偷看过去,轻轻应了一声。朗月又看了两眼,问道:“她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释玉:“虎大哥能把名册抄回来,那就说明还没销案。”
朗月咕咚喝完豆浆,带着释玉穿过街巷,大步走向那位娘子,问道:“敢问这可是林家?你可是何秋水,何娘子?”
何秋水猛然握紧扫帚退后一步,来回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警惕地应道:“你们什么人?”
朗月观她神色,看来是找对人了,和颜道:“我们正在调查失踪案......”
没等说完,何秋水脸色一变,提着扫帚快步往家里走,释玉急忙跑上去拦住她,“娘子稍等,我们没有恶意,就想打听一些线索。”
谁知,何秋水一听这话更是脚下生风,大步跨入家门猛地转身将门关上。
朗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剑鞘卡在门缝,但里面死抵着,让这门关也不成,开也不是,二人形成一副僵持的局面。
朗月贴附在门上,低声道:“切莫声张,我们是潼州知府衙门的人,特来调查,林小娘子走失肯定还有线索,还有希望,请相信我们。”
刹那间,朗月感觉手里的剑有些松动,心中惊喜,看来有希望。她刚要推门,忽然剑鞘被何秋水一脚蹬了出来,门轰然关上。
她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呆呆看向释玉,十分不解:“什么意思?”
释玉侧过一边,有些尴尬道:“也正常,百姓对官府的态度是复杂的,尤其是在报官后没有解决问题或达到满意,抵触是会比较明显。”
朗月嘟囔道:“怪不得,我提官府都不管用。”
真是出师不利,头一家就吃闭门羹,手上还有两家呢,她幽怨地踢开门前的石子,徘徊片刻后,重拾情绪前往下一家。
二人的背影在门缝里被拉得细长,何秋水咽了一口口水,直到她们的身影虚虚实实地完全消失在街上,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瘫软在地上,手里却狠狠攥起拳头。
穿过巷子,终于找到了另一家,朗月担心遇到像何娘子那般抵触官府的,又着急说错话,这次换释玉上前敲门。
可是,敲了几声里面才有人应门,“哪位?”
释玉礼貌问道:“这里可是周戊周丈人家?”
里面那人听到是个小娘子的声音,吱呀把门开出一条缝隙,确定来人只是两个娘子,放下戒备,悠悠打开一扇门走出来。
周戊是个跛脚的中年男子,不修边幅,拄着拐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一阵浑浊的酒气随着他一道涌出来,释玉感觉喉咙里要涌上一股酸水,拼命压下去,礼貌道:“敢问,您可曾在昔年冬月初二,在县衙报过失踪案。”
周戊没好气地撇嘴:“什么失踪,不知道。”
“令爱周倩倩......”
“放屁!我女儿早就嫁到外面去了,鬼扯什么,快滚!”周戊挥着拐杖,胡乱在空中甩了几下。
朗月飞快拉开释玉,抓着剑鞘打开周戊,“好好说话!”
周戊吓得收回手,缩进门里揉了揉手臂,趁她们不备猛地关上门。
“你这人!”朗月气不过,什么泼皮腌臜好生无礼,猛地在门上踹了一脚,破旧松动的门咯吱晃动。
这一切被巷口茶摊里闲聊的两个娘子看在眼里,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眼见朗月她们丧着脸走出来,便招呼她们过来。
招手的娘子是茶摊的摊主,她沏了两盏普通的茶水,笑盈盈说道:“小娘子,喝点茶败败火。”
朗月和释玉走了一上午,没有分毫收获,脚也累了,口也渴了,两口茶不过瘾,又叫摊主上了些茶点。
“瞧小娘子这身手,也是干收数的?”摊主递上茶点,又说道:“你们别信那姓周的鬼话,他肯定还有钱。”
朗月浅浅抿了一口茶,心里嘀咕,摊主娘子许是把我们当成来讨债的了,周倩倩失踪,周戊一个坡脚光棍,四处欠债,白日里不做事哪来的钱。
没等她反应,释玉先开口道:“娘子,你怎么知道他还有钱还呀?他在瓦子欠下的,估计把屋子卖了都还不上。”
“不能够,”摊主挤到她们中间,悄声说道,“他还有金子。”

“你们晓得的吧,他婆娘跑了,前年女儿又不见了,哪来的钱去瓦子耍嘛,”摊主竖着手指不停地敲击桌上,神色很是坚定,“他周戊就是把倩倩给卖了,自从倩倩不见他就有钱了,刚开始我还奇怪,直到那天我看见他拿着金铤去买酒。”
朗月歪着头,“果真?”
摊主是个暴脾气,立马唤另一个娘子过来对峙,拍着桌子历声道:“我要是敢扯谎,天打雷劈!你来说嘛,倩倩离开没多久,是不是看见周戊那个天杀的拿金子买酒。”
那位娘子一拍大腿:“对,他还说什么拿错了又收起来,笑人家酒馆找不开。”
摊主越说越气,咬牙切齿道:“这条街上,谁都可能挣到钱,唯独不可能是他!”
朗月和释玉对上眼神,其中必有蹊跷,但现下不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且得从长计议。
离开茶摊后,她们抱着侥幸敲响最后一家的门,巧的是,又无人应答。朗月扫了一圈屋旁,整洁干净,屋主应该是出门干活了,申时已过,或许再等等也就有人回来了,转了一圈又拍了拍屋旁的石阶坐下。
“别等了,他家得入夜了天黑透了才有人回来,”对侧的院子里传来动静,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老翁正坐在院中削竹篾。
朗月问道:“敢问,他家里人都上哪去了?”
老翁头也不抬,忙着编竹筐,“进山采茶了,要不就是又上草市瞎逛了。”
朗月:“哪座山?”
老翁不耐烦道:“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想上山去找?等你们到那她就回来了。”
释玉接过话,“是不是霖顶山?”
老翁手里的动作顿住,斜了一眼,“你们到底什么事?”
朗月把今天说了几回的话又搬出来,已经不敢再多抱期望了,等着被他赶出去。但那老翁听完只是紧抿着嘴叹息一声,缓言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提它做什么?”
朗月眼睛一亮,说道:“如今仍有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失踪,和范家小娘子当年的失踪恐有联系,知州衙门特地派我们下来调查此案。”
“你们能做什么主,别又是来添麻烦的,”老翁又垂下头继续折腾手里的东西。
释玉掏出一块木制腰牌,塞到老翁面前,“已此牌为证。”她紧握腰牌,手臂僵在半空,侧过头心虚地窥了一眼朗月。
老翁直勾勾盯着腰牌,浑浊的眼里惊起波澜,摩挲着刚成型的竹筐沉默良久,沉声道:“他家五年前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幺儿走丢了,又不是几岁的娃娃怎可能不认得路,定是出事了。报官也没找得回来,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差役来范大郎家找他,说幺儿找到了,叫去县衙认尸。他承受不住当场就疯了,现在还不肯相信幺儿已经走了,成天在街上找,看见年龄相仿的就上去认。”
释玉抓着衣摆,心突然揪紧,想起昨夜街上拉住她的乞人,说的好像就是他。
朗月:“当时她是怎么走丢的呢?”
老翁:“我教范大郎编了一些簸箕篮筐,他想拿到草市去卖,那日天刚亮,父女二人早早就出门了,他才布好摊,不知怎的一回头人就不见了,那天雾很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没人见过幺儿去了哪儿。”
朗月追问:“当时官府是怎么说的?”
老翁愣了一下,“你们不就是官府的吗?”
朗月把头偏向老翁,“递到上面的案宗,未必就属实呀,如有冤假错案我们定不放过。”
释玉扯开朗月凑到耳边低声道:“姐姐,别说这种话,抹黑了官府形象可不好。”朗月并没有站在谁的立场上,话到嘴边也没多想就吐出来了,她翘着嘴,无奈地应下了。
老翁拍了拍身上的竹屑,起身望了望门外,冷哼道:“县衙说是在茗澜河下游的河滩上发现的,溺了水,又不幸被野兽攻击。”
他说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急促而混乱,突然愤愤道:“你说说!什么野兽撕咬的伤口如此平整,像用刀片过似的,分明是遭受了虐待,而且,他们第二日便把幺儿给烧了,毁尸灭迹,简直无法无天!”
朗月惊愕中倒吸一口凉气,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因为在虎杖带回来的卷宗尸格里,并没有记录任何异常伤口,范诺君是失足落水淹死在茗澜河里的。只因追溯过往失踪案时,发现相似年龄的失踪人员里,她是最早的一例。虽已结案,但虎杖还是记下了。
“你们当时为何不再报官,上知州衙门鸣冤呀。”朗月瞪大着眼睛,气得从脖子红到耳根。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打过来,老翁仿佛一只烧开的铫子突然被揭开盖子,没声音了,他静默久久又坐下,拿起那只刚成型的竹筐,“和你们说那么多,真的有用吗?我这竹筐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费些力气,一天编下来拿去卖了也将就够吃饭。”
朗月挠挠头,掏出几枚铜钱,“今日耽误您做活,我们定有补偿的。”释玉听出了老翁的意思,摇摇头按下朗月的手。
老翁头也不抬说道:“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编的筐愈发松散了,一脚就踩扁了,不值钱,就像我们这些小民的命。”
他哽咽着,悠悠抬起头直言,“我们不是没报过官,但结果如何?报了官来的人又是谁?那些人脱了那层官皮又变成街里街坊,处处都是眼睛。连范家小郎君都被送到了山里采茶,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释玉:“这是什么意思?”
老翁:“范大郎疯了,家里没个支撑,官府说介绍范小郎君到霖顶山采茶,采皇茶工钱高,他们说以示官府仁爱救济,但一个月方才能回来一次,只能他娘偶尔去看看他,这不是被看着了嘛。”
朗月止不住地背后发凉,渗出一层汗水,这个县里究竟藏着什么鬼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竟然一层一层糊弄过去。
“虎杖大哥在附近,该走了。”
释玉轻拍了一下朗月,见她还沉浸在义愤里,丝毫没有听见远处缭绕的鸟鸣声,直接拉上她的手快步出门。

知州衙署的都佥厅内灯火通明,舒重华接过王捕头递上的枝条,但他并认不得这是什么茶树。
王捕头:“这树苗生得莫名其妙,歹人怎么会种在那。”
“许是茶树籽或茶树茎,不小心落在那的,茶树喜阳喜温,特意种的还未必能活,”舒重华攥在手里左右端详,又望望门外,“怎么人还没到?”
话音刚落,一名缁衣捕快拿着一摞文书跑来,报:“回禀大人,宏伍街那处可疑院落的砧基簿已调出,经查实,屋主名叫许耐瓦,三代内皆无案底,但有一处可疑,他祖籍也在锦屏县,且在锦屏县随田十七亩。”
虎杖叉着腰站在一旁,“又是锦屏县?”
舒重华的食指在书案上轻叩,沉默须臾,唤王捕头带捕快先退下休息。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传来差役的通报,随之踏来一串笨重的脚步声,一个五短身材满脸憨厚、同样身穿绿色公服的官人,扶着幞头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潼州司理参军陆奇凡,他站定在舒重华面前行礼,喘着粗气道:“舒推官,我饭都顾不得吃,快马回来,可是查到什么了?”
“不着急,陆司理你先把气给喘匀,坐下慢慢说,”舒重华抬手请陆奇凡落座。
虎杖把茶树枝端到陆奇凡面前,见他满脸疑惑,便先解释这枝丫从何而来。
舒重华:“衙署上下皆知陆司理好品茗,我请你回来,是想让你帮看看这是什么茶树,有何特点。”
陆奇凡刚听到前一句脸上还挂着笑脸,没等听完立马吓得站起来,“不敢不敢,我定竭尽全力配合舒推官侦查。”
“请吧。”
陆奇凡抹了一把额间薄汗,拿起枝条细看,久久说道:“瘦了些,不得什么光照也没下肥,但本身底子是好的,叶片纤细,油润光泽,表面覆着一层细密的白色茸毛,这叫身披银毫。”
他又揪下一片叶子,放在手心揉搓微热,凑近鼻子闻,“这是好树种啊,可制万春银叶或玉叶长春,那可是贡品来的。”
舒重华连忙站起身,“那你知不知道都有哪些地方在种植?”
陆奇凡循着凳子坐下,慢悠悠道:“这可就多了,大到整个川峡四路,小到潼州的县份,划分了不少可以种植这类茶树的茶区。”
舒重华盯着他:“县份?可有锦屏县?”
“我......”陆奇凡从脖颈红到脸颊,轻咳一声,“我也不清楚,这就叫人去查。”
陆奇凡说罢连忙起身,抓着腰间革带,挪着重重的身子一摇一摆出去了。
虎杖故意学着陆奇凡的步态,夸张地走到舒重华面前:“郎君,就这么放过他了?”
舒重华的手指在书案上有节律的敲击,不紧不慢道:“还不着急,他走了谁来做事,先前你在查的私贩茶盐如何了?等时机成熟板上钉钉,像陆奇凡这样的全都拉出太阳底下晒死。”
“是。”
翌日。
城东桃源客栈的客堂里,一张八仙桌上行李堆成小山,山的另一头,朗月和文镜端着海碗一饮而尽。
“哈!头一回起这样早,赶上客栈里限份的金钩抄手,果然鲜,”朗月看着还在咕咚下咽的文镜,又说道,“你就留在福泽园,想吃多少吃多少,还用不着早起。”
文镜哐当放下碗,可怜巴巴地看着朗月,“我真的要跟你们去。”
朗月摇摇头:“都说了不行,太危险,你没个身手去了也是碍事,倘若到时候真出事了,我又正好不在,你看他们会不会管你吧。”
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是巡检司的虎杖,“朗娘子,怎么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
“当着面也是要说的,”朗月对虎杖使了个眼色。
虎杖搭上文镜肩头,忙改口道:“对呀,锦屏县那个地方可多吃人的鬼怪了,专吃你这种十六七岁,细皮嫩肉的。”
文镜打掉他的手,“你们当我是黄口小儿。”
自打昨夜从福泽园接回文镜始,他就一直在朗月耳边念叨,朗月现在已然失了耐心,站起身一拍桌子,瞪着文镜道:“够了!别耽误事。”
文镜也揭竿而起,“阿月!谷主交代了,我必须跟着。”
他是会触霉头的,一句话气得朗月甩手离去。
朗月自顾自地坐进马车,冷眼看着文镜把大包小包搬上来,坐在车厢的角落里盯着文镜,四目相对,直至对方认输。
马车起步,文镜随着车厢颠簸了两下,终究是没扛住,讪讪挠头低着语气道:“好师姐,我也是有点用的,我能收拾衣服打扫卫生,你一去多久还不清楚,烦了闷了,我还能给你变戏法取乐。”
朗月瞥了他一眼,“我是没手没脚吗。”
“没了我,你上哪去找这么得心应手的狗腿子?”文镜的头上冒着傻气,一个劲地央求带上自己。
朗月抿抿嘴,轻叹一声:“你不怕吗?一个县里,几年内接连丢失九个小娘子,竟然都没上报知州,你想想多可怕。舒重华不让声张,我们是要悄悄潜进去探查的,没了身份的保护,你去了那就是送羊入虎口。”
“怕什么,我保证定跟着你们寸步不离,”文镜突然摸了一把巾帽,挑挑眉转而说道,“再说,如若你们需要,我还能给你们当诱饵。”
朗月愣住了,睁着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你疯了。”
马车悠悠拐了个弯,文镜猛地抱住将要倾倒的行李,“我没疯,失踪的小娘子也不过十六七,和释玉一般大。谁家丢了孩子能不伤心的,我想帮他们,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朗月没再答话,从捡到半死不活的文镜,到帮他找寻释玉,再到香满楼,全是凭借自己不要钱的血气之勇揽下的,什么生死利益,哪算得那么清楚。
马车咴咴停在福泽园后门,虎杖领着朗月二人来到书房,瞧里面乌泱泱站着十来个人,上至五、六十的老丈,下至十六七的小娘子,释玉?
朗月拨开缝隙挤上前去,“什么!你也要去?”
释玉轻咬嘴唇,看向朗月身后的文镜,“以防万一,我不单单是会验尸,还略通一些医理和痕迹勘验,肯定用得到。”
“人都齐了,”舒重华抬手介绍身旁的老丈,“这位大家都见过,吴蕴,吴管家,届时同你们一起去,队伍以他为主,就以江南来的茶艺师到此进修技艺为名,进入锦屏县。”
吴管家捋了捋修剪得利落的胡须,呵呵笑道:“各位大可称呼我为茶博士或吴茶僧,老夫也曾是个‘三昧手’。”
朗月抱着剑探出头,“我要做护卫。”
舒重华没有反对,扫了一眼其余的人,“虎杖,你作为茶博士的徒弟,务必护他周全,你的人自己安排吧。”